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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崔芜突然调转□□,下一轮三发竟是奔着寒汀来了。
寒汀始料未及,虽竭力避开两箭,第三支却避无可避,正中大腿。
鲜血疯狂涌出,他身体晃了晃,拿刀鞘拄地勉强稳住身形。
崔芜终于开口,杀机几乎凝成箭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谁是你夫人?”
寒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旁的丁钰大声道:“崔使君息怒!”
他恍然了悟玄机在哪,紧跟着来了句:“崔使君息怒!是小人说错了话!”
崔芜神色冷峻,不说话,但扣住□□扳机的纤指也不曾摁下。
寒汀突然意识到,他既称了崔芜为“崔使君”,就意味着这是两方势力间的争斗博弈,不能再以私情动人。他必须将崔芜当作与自家郎君平等……甚至高出一筹的上位者,以全然客观与谈论利害的姿态,动摇对方心意。
换言之,要扭转崔芜的杀机,他就必须拿出足够的利益和好处。
可牵扯到两方势力博弈的好处,哪里是他一介身份卑微的部曲能决定的?
寒汀硬着头皮道:“崔……使君和秦帅,此次邀罗家人前来凉州,原是为互市一事。如若我家郎君于这凉州城中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两位的互市也会平添波折,得不偿失。”
崔芜嗤笑:“我纵是杀了他,你们那位孙节度能拿我如何?带兵杀来不成?他不妨问问看,南楚国主答不答应?戍守襄阳和樊城的两位又给不给他借道?”
寒汀不意她竟对长江以南各方势力如数家珍,虽只寥寥数语,却字句击中核心,不知如何回话才好。
“还是说,你想联合罗家掐断江南货源,以此要挟我?”崔芜继续冷笑,“你以为你是谁?全天下的行商就只罗家一家不成?即便是罗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到一个碗里吧?”
“若我去信襄阳,请罗家十二郎北上,你猜会如何?”
罗四郎脸色骤沉,到了嘴边的转圜之语也被自己咽下。
十二郎与他并非同房,虽说小了三岁,于经商却颇有天分,深得罗老爷子青眼。他与十二郎并称襄阳罗氏一时瑜亮,私下里却是暗流汹涌、面和心不和。
倘若真如崔芜所言,十二郎不趁机狠踩他一脚,将长江以北的生意场尽数纳入囊中,倒是枉费了他对这个堂弟的了解。
罗四郎面上不显,心里暗自着恼。此次赴凉州交易,本是合则两利的美事一桩,但凡谈成,不仅能与关中和安西交好,更可引西域之金流入江南,借着这股东风令罗家更上一层楼。
却如何弄成今天这般局面,非但没谈成生意,反倒同时得罪了两方豪强?
一念及此,罗四郎瞧向孙彦的眼神也不太好了。
吴越固然是鱼米之乡,可说到底,中间隔着一个南楚,怎及关中邻近?再者,这孙家大郎君看着头脑精明,却为着“女色”二字得罪了独掌河西的秦家,生生掐断了财道,瞧着也不像是能成大器的人物。
为了这么个主,断送襄阳罗氏的青云路,当真值得吗?
所有的利弊权衡只在一瞬间,当他抬起头时,又是长袖善舞无懈可击的罗家四郎君。
“罗家是生意人,从来信奉和气生财,”罗四郎极客气,甚至是恭谨地,对着此地真正的话事者笑道,“崔使君虽为女子,却心胸不凡,能为使君效力,实乃罗某三生有幸。”
寒汀没想到这生意人倒戈得如此之快,不由瞠目结舌。
当然,做生意讲究八面玲珑,罗四郎要给自己留后路,自不能把事做绝。只见他上前两步,对崔芜殷殷赔笑道:“方才有句话,小人听着甚是有理,咱们此行原是为互市而来,不宜横生枝节。”
他极谦卑地垂落眼帘:“孙郎君是孙节度的爱子,行事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既是他冒犯在先,自该向使君好生赔罪,若他真有悔悟之心,还望您大人大量,莫与他一般计较才是。”
这话说得颇有意思,饶是崔芜杀意未消,也忍不住挑了下眉。
生意人到底是生意人,难为他能把“这小子就是被人捧惯了,难免犯浑,您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平白显得自己跌份”表述得如此春风化雨,不动声色。
奈何杀心一起,可不是轻飘飘的三言两语能掐灭的。
“我若非要计较呢?”她慢条斯理地上满箭矢,端平□□直指孙彦,“尔等素日里最喜做的,便是仗势压人,昔年逼良为贱、强人做妾时,怎么想不到,也会有性命被人拿捏于手的一日?”
孙彦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但他终究不蠢,看出崔芜此刻不止憎恨,更是杀心大起。他若再刺激一句,这没心肝的女人当真会下杀手!
孙彦虽为女色迷了心窍,到底是一方豪强,心中未尝没有包揽天下的野心与志向。
他可以死,但是因为一段风流韵事,死于一个女子的报复,太无能,也太跌份了。
奈何他想明白了,却有人尚且懵懂。一个肩头中箭的部曲大约是见过崔芜当年做小伏低、婉转承欢的模样,看不惯她如今的盛气凌人,冷笑着刺了句:“本就是出身青楼的贱货,哪里逼良为贱了?若非我们郎君抬举,你这等卑贱货色,还入不了咱们节度使府的门!”
寒汀慢了一步,没拦住人,头皮顿时麻了。他根本不及开口央求,就见崔芜调转弩机,极轻的“铮”一声嗡鸣,弩箭钉入部曲小腿,他身不由己,屈膝跌跪在地上。
部曲痛怒交迸:“你这个……”
寒汀忍无可忍,厉声斥道:“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