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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彦深吸一口气,刻意放缓了语气:“芳荃在外流落这一年多,没少吃苦头吧?外头的腥风血雨,还没吹够吗?”

崔芜听得“芳荃”两字,脸色已然阴得厉害,二话不说,再次将人怼进水里。

“你这双耳朵,当真是长来喘气用的,”崔芜只将他口鼻浸入水中,留了一双耳朵在外听自己说话,“我最后与你说一遍,我姓崔,单名一个芜字,荒芜之芜。再让我听你叫什么芳你姥姥的荃,我就把你这双长了当摆设用的耳朵割下来喂狗!”

再次被拎出水面时,孙彦脸色青白交加。他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何况叫他阴沟里翻船的还是个风尘女子。然而比身体受辱更难以忍受的,是崔芜与他说话时那股不屑又鄙夷的神态,就连她拎着他发髻都得隔着一层布料,仿佛孙彦是什么脏东西,碰一碰就污了手。

孙彦心里一时怒火翻涌,恨不能将人碎尸万段。然而抬头一瞧,只见崔芜裹着自己外袍,眉眼被热水氤氲蒸腾,依然是精致楚楚,漂亮得不可思议,唯独右颊一道两指宽的红肿,瞧着有些可怜。

他心头怒火凭空熄了大半,暗道这等风姿楚楚的玉人儿,若是这辈子得以与她相依相偎,真是神仙不换。又想,她性子这般孤拐倔强,我偏要让她转过性来,叫她对我百依百顺,婉转身下承欢,该是何等风情。

一念及此,最后一点怒意也烟消云散,口中道:“崔芜?这名字起得好,敢情你也知道自己只是这乱世中的一把荒草,随便哪的战火烧过,都能叫你尸骨无存。”

崔芜淡然:“便是在荒野之中尸骨无存,也好过你江东孙氏的后宅,看着花团锦簇,其实不过是个锦绣棺材。”

孙彦冷哼:“我孙府怎就是棺材了?你入府大半年,哪回出门我没准过?若不是你牛心左性,总想着逃跑,我又怎会将你关起来?”

“我原想着等你生了孩儿,心思也该定了,到时便可解了你的禁足,让你想去哪逛就去哪逛,谁知你竟是个倔驴脾气!”

说到这里,孙彦陡然想起被崔芜流掉的胎儿,心头炽火再次大盛:“那是我的长子!是你我第一个孩儿!你怎能如此狠心!”

“我为何不能?”崔芜冷冷反问,“他的生父是个□□女子的贼人,他身上流着罪恶血脉,我若叫他留在世上,才叫脑子不正常!”

孙彦素来知道这女人嘴巴倔,总要百般诋毁自己,听得多了,竟不如一开始那般恼火:“贼人?你出来一年有余,怎还这般天真!”

肃整了神色道:“你在外奔波多时,该是见过真正的贼人,狠心起来,杀人劫财拐卖女子都是轻的,甚至有人开了屠市,专门买卖菜人!”

“你大约是没见过,若真见着了,哪还有胆子与我在这儿议论贼人不贼人?早找地方躲起来了!”

崔芜冷笑,心说我不仅见着了,还替菜人收了尸,所有牵扯其中的兵丁全部斩首示众。

再者,屠市吃人,姓孙的就不吃人吗?一个吃的是人之□□,一个食的人之尊严,说不上谁比谁更高明。

孙彦一面说,一面暗中观察她神色,见崔芜脸上一派漠然,并未因他言语而动容,心中蓦地漫起一丝狐疑。

“我瞧你在外奔波许久,吃穿用度倒似不亚于江南之时,身边竟还有护卫随行,”他盯着崔芜,“你莫不是攀上了别的高枝?”

崔芜眼底泛起浓烈讥嘲,根本不屑搭理。

她其实也就是最近半年日子好过了些,被铁勒押解北上之际,一路颠沛流离,吃穿所用几与乞丐无异。

但这些犯不着与孙彦解释,她也懒得费这个口舌,索性不言不语,由着他去猜测。

孙彦却是越想越恨:“我在江南辗转反侧,追悔欲狂,几是形销骨立,你却毫无悔意,反而攀上了旁人!”

他厉声道:“原来你不愿与我做妾,竟是盯上了高枝,巴巴赶来给旁人做妾!”

“那安西节度使府为何突然封锁全城?可是因为与你有所瓜葛?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个庶子出身,靠着父兄死绝坐上节度使的位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你就是为了他,将我弃如敝屣?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这话问完,孙彦其实有些悔意,盖因听着太软弱、太婆妈了些,全无一方豪强的英霸之气。

崔芜冰冷的眼神却波动了下,自谈及这个话题后第一次开口。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冷冷道,“你连秦帅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孙彦先是大怒,继而大恨,咬牙半晌,挣出一句:“所以,你不愿给我做妾,要去给他当妾?”

崔芜真是连话都懒得与他说:“你脑子里除了做妾,再容不下旁的,我就纳闷了,你这么喜欢做妾,自己怎么不去给人投怀送抱?”

孙彦已经学会将她的牙尖嘴利当空气,冷哼一声:“不是妾室,你还指望他能明媒正娶不成?即便他是庶子出生,生母也是个卑微的贱妾,到底出身大家,如今也是手握权柄、执掌四郡的一方豪强,怎可能娶一个卑贱的玩意儿!”

崔芜终于明白,有些人的脑回路生来与常人不同,跟他们争辩没有任何结果,反而容易把自己带到沟里。

她不再与孙彦争执,环顾四周寻找出路,忽听房门被人敲响,寒汀急促的声音传来:“郎君,不好了!有大股轻骑围了这处宅院,瞧着像是安西军的人!”

崔芜精神一振。

算算时间,从她失踪到现在,总也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以盖昀与丁钰之能,差不多该寻到这里。

她不说话,孙彦也不吭声,只管端详着崔芜神情,见她眼底似有亮色,他神情也愈发阴戾。

“你以为姓秦的是冲你来的?”他知道自己只要大声呼喝,崔芜定会将他重新摁进水里,是以将声气压低,免得自讨苦吃,“人家多半是为了迎他侄女儿而来,谁会在意你的死活?”

崔芜闻言挑眉:“所以,秦大小姐是你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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