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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她看向孙彦的神情越发楚楚。
“孙郎君有所不知,叔父与先父一向不和,这些年照拂我,其实也甚为勉强。这回我离家出走,他说不定正中下怀,哪会真来接我?”
说着说着,又自伤身世,抽抽噎噎地哽咽起来。
孙彦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却兴起一丝不耐。
他并不是能放软身段哄着女人的性子,只是这女子身份微妙,作为秦府眼下唯一的女眷,安西节度使秦萧最看重的侄女,他当然要把人哄好,牢牢拿捏在手里。
秦萧不看重这个侄女吗?秦小姐一叶障目,孙彦却不这么想。若是不看重,何必连派几拨轻骑出城寻找,最后还亲自赶了去?又怎会闹出戒严全城这般大的动静?
只他面上不露,依然耐心道:“秦小姐多虑了。你若不嫌寒舍简陋,且安心住着,等令叔亲自来接,可好?”
秦佩玦巴不得他这一句,闻言笑逐颜开:“那就叨扰孙郎君了。”
安抚了秦佩玦,再命人送她回院歇息,孙彦这才放任不耐与烦躁流露脸上。
他不是没看见少女眼中的娇羞与痴迷。换一个男人,难免会自得于获得了一个美貌少女的垂青,尤其这少女还是安西节度使的嫡亲侄女,身份贵重,非同小可。
但孙彦不是寻常男子,他是镇海军节度使的嫡长子,江南地界有实无名的皇太子,这辈子折服过的闺秀太多,获得的垂青也不计其数,早就见怪不怪。
他非但不觉得愉悦自得,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这烦躁并非针对秦佩玦,而是由崔芜而起——以孙彦的出身品貌,似秦佩玦这般痴迷爱慕的眼神才是正常。毕竟孙彦自忖,当今天下似他这般俊杰英豪可不多见,再矜贵的女儿家都难免暗送秋波。
可为何崔芜对他全无如此神态,反而每每相见,都如仇寇一般?
孙彦是在权力中心长大的,知道如何折服最难缠的政敌,却对女子心思全无了解。崔芜越是不屑,他越想征服她,越想折了她的傲骨,逼她承认离不开他,只有依着他、靠着他,才能过上好日子。
可她偏偏不肯低头,一身锋芒如刺,扎得他鲜血横流,竟有无从下手之感。
这是孙彦从未有过的体验,只觉新鲜又烦躁,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抓握了把,凭空有种什么东西正在脱离掌控的错觉。
“来人!”他突然唤道,“命人备水,再唤芳荃去净室服侍。”
寒汀将他的吩咐一丝不苟地传达下去。
然而崔芜根本不屑搭理。
她坐在被软禁的房间里,不能出门,就自己摔了个茶盏,用碎瓷在精铜包角的酸枝木长案上雕猫儿头玩。
寒汀站在门口,见崔芜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忍不住重复道:“芳荃姑娘,郎君有命,请你……”
崔芜头也不抬:“我长耳朵了。”
寒汀被怼得噎了下,见崔芜依然坐着不动,心知这位郁气不小,不由暗自叫苦:亲娘啊,你们小俩口闹别扭,拿咱们底下人出什么气!
却只能硬着头皮劝道:“夫人莫要动怒。郎君看着面冷,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您。这一年多来,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时常从噩梦中惊醒,嘴里只是唤着您的名字。为了寻您,他和咱们大人争执了好几次,这次出来前,还硬生生为您争了一个平妻的名分……”
崔芜听着“夫人”两个字,几乎冷笑起来。幸而她不会读心术,不曾听到寒汀“小俩口”的心声,否则非恶心反胃不可。
她突然打断寒汀:“他唤我的名字?”
寒汀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不错,郎君他还……”
崔芜不容他把话说完:“他叫的是哪个名字?”
寒汀再次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自然是芳荃……”
“芳荃,”崔芜回味着这两个字,脸上讥嘲意味越发浓烈,“所以我说,你们这位孙大郎君从不听人说话,也学不会睁眼看人。”
“忘归属兰杜,怀禄寄芳荃,倒是个好名字。可惜,我不是柔弱无害的香草,我是斩不断的荆棘,烧不烂的野草!”
崔芜抬头看着寒汀,一字一顿:“你给我听清楚,我不叫芳荃。我叫——崔芜!”
寒汀张口结舌,被崔芜刀锋般戾气逼人的目光逼视,竟觉得心口发冷,不知如何回话。
他忽然心有所感,回头就见孙彦站在身后,脸上面无表情,以他追随多年的了解竟都看不出自家郎君此刻在想什么。
“你先下去。”孙彦淡淡吩咐。
寒汀巴不得这一声,逃也似地跑了。
孙彦眉目冰寒,突然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抬手捞起崔芜,扛在肩头就往外走。这是一个在渣狗破镜重圆文里性张力十足,于崔芜却非常不舒服,乃至极具侮辱性的姿势。然而她并未挣扎,而是抓住这个绝佳时机,不动声色地扣动指环机关,在孙彦敞露在外的后颈处极快速地抹过。
指环内□□刺,极尖细且锐利,割开皮肉犹如利剪划破丝绸,当即见了血。然而那伤口非常细微,本身痛感就不强,孙彦又在情绪激荡之下,压根未曾差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