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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与寒汀一样,孙彦也不认为凉州于此时戒严城门、搜索全城只是简单的巧合。
可他同样不曾将此事联想到崔芜身上。
理由很简单,一个风尘出身的女子,能有多大分量,竟惊动安西节度使府为她戒严全城?
即便她攀附上秦萧,堂堂安西节度使能为一个风尘女子做到这般地步?
“大约是罗家人的投石问路起了效果,”孙彦沉吟着,“只是,节度使府既然戒严全城,为何不直接上门相谈?”
寒汀回忆着这些时日打探来的消息:“听闻安西节度使接连派了几拨轻骑出城,会不会秦帅自己也在其列?”
孙彦左思右想,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他们入城途中撞见一伙人牙,误打误撞救下一批被拐卖的女子。不料其中竟有一位大人物,倒成了此行绝佳的敲门砖。
罗家人白日里送去珠饰,原意是邀秦萧上门详谈。谁知节度使府按兵不动,到了夜间反而戒严全城,唯一的理由是安西节度使秦萧为了找人,随轻骑一同出城,此刻不在城中。
节度使府没了发号施令的主人家,只能一面快马送信给秦萧,一面封锁戒严,以免罗家人借机生事。
而寒汀的探报也印证了这个猜测。
“属下白日探查,发现客栈左近确有人暗中窥伺,多半是节度使府巡防武侯,”他说,“罗四郎君多此一举,只怕秦家的门没敲响,先招来秦帅忌惮。”
只要不牵扯上崔芜,孙彦从来思绪清明:“无妨,左右是孙家的事。即便真招来忌惮,也牵连不到咱们身上。再不济,咱们也不是没有‘王牌’。”
他与寒汀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贵客住得可还安耽?”
说话间,院外传来异样骚动,有年轻的女郎开口询问道:“孙郎君可是住在这里?小女此来是向孙郎君当面道谢。”
声音略有些娇柔,自矜之意溢于言表,与孙彦寻常听惯的女眷说话无甚区别。
寒汀垂眸,不敢瞧自家郎君神色,只听孙彦似无奈似不耐地叹息一声,到底走了出去。
“秦小姐,”他作揖行礼,抬头的瞬间,人已端上温雅笑意,“怎地亲自来了?可是寒舍招待不周?”
站在门口的是个美貌少女,十四五的模样,娇怯怯的身姿,一看就是世家娇养出的千金女郎。
见了孙彦,她未语先含羞,盈盈楚楚地福身行礼:“可是搅扰了孙郎君?我只是想来道谢,并无他意,还请孙郎君见谅。”
她身后跟着个年长些的丫鬟,跟着主人一同行礼,神色却不甚赞同。
许是在她看来,自家小姐还是太莽撞了,这般冒冒然过来道谢,知道的是她感恩图报,不知道的还以为行事轻佻,毫无大家闺秀风范。
孙彦将大家子的教养端得极好,伸手虚扶了一把:“小姐不必客气。在下已通知了安西节度使府,只是这两日,秦帅似乎不在府中。待他归来,必会亲自迎你回府。”
秦小姐方才还含羞带笑,听得“秦帅”二字却变了脸色,眼底浮起一层泪光,沾着睫毛,泫然欲泣似的。
孙彦极和蔼地问道:“秦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家受了委屈?”
秦小姐拿帕子掩了掩眼角:“我这位叔父日理万机,哪顾得上我?许是在他心里,没了我这个侄女才是最好!”
孙彦作诧异状:“这是怎么说?纵然你非他所出,到底是他嫡亲兄长的女儿,血脉相连,怎会不真心关怀?”
秦小姐本不待多言,然而眼前郎君容色俊雅、风度出尘,显然是受过极好的教养,比之她素日在节度使府里见过的粗蛮军汉,可谓天差地别。
她又想起初见时的情形,自己和侍女被人牙盯上,迷晕了强行劫走。忠仆欲阻拦,却被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毫不留情地打杀。她本以为己命休矣,必会被卖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谁知半途杀出一伙人,抓了人牙,救出一干被拐卖的女子。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被绑住手脚,塞在马车里,听着车外震天的喊杀声,瑟瑟等待命运的降临。谁知喊杀声逐渐弱下,没多会儿,车帘被人掀开,一位极温雅的公子三两下跳上马车,替她解开手脚上的绳索:“莫怕,贼人都已毙命,不会再有人害你。你家住在哪?我这便送你回去。”
秦小姐——前安西节度使秦湛之女秦佩玦抬头,对上的是一张从所未见的清俊脸庞,好似明珠美玉一般,霎时间怔在原地。
那一刻,她脑中颠来倒去只有一个想法:属官之子算什么?那些粗俗不堪的将领又算什么?这才是我想嫁的郎君!
而后,她就稀里糊涂地随着这自称姓孙的郎君回了凉州城。
在秦佩玦看来,孙郎君实是平生罕见的风姿绝佳之人,且气度谦和,对她也极温柔耐心。自己叔父虽也相貌上佳、气度不俗,却总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怎及孙郎君这般体贴入微?
好比前两日,她说与家人闹得不痛快,不想回府,孙朗郡就赁了这处宅子,许她暂且住下,还派人送信给节度使府,说要请她家人前来接她。
哼,可惜孙郎君不知,她那个叔父最是心思奸滑,爱做表面文章,什么疼爱有加关怀备至,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若不是他当年为了独占节度使权柄,于叛军作乱时不肯立刻回援凉州,她母亲又怎会被乱军虐杀阵前?父亲又怎会寡不敌众,生生战死?
我没错!秦佩玦咬牙告诉自己,是叔父先负了我,是他对不起我们秦家,我只是不想被他当作拉拢下属的筹码,有什么错?谁知道他选中的人家是什么外表光鲜内里腌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