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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荒谬的类比,却在这一刻同时浮现于崔芜脑海中,她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秦萧不知自己的话哪里好笑,先是微拢眉头,但随即发现崔芜并无讥笑之意,眼角眉梢全然舒展,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愉悦。
像久旱之后得到雨露滋润的花儿,很美,且动人心弦。
他跟着放缓神色,像是纵容,又好似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战在即,我明早就不送兄长了,”少顷,崔芜言归正传,“待会儿我命人备些常用的药材送来,还有我自己配制的金创药和防治冻疮的药方。河西苦寒,每到冬日必有不少将士冻伤手脚,备着没坏处。”
秦萧没同她客气:“秦某代麾下谢过阿芜。”
崔芜后退两步,效仿武将抱拳行礼:“兄长一路保重,盼早日与君把酒夜话。”
秦萧回礼:“定有这一日。”
***
翌日天明,秦萧一行快马出城,未曾去县衙辞行。
与此同时,延昭点齐五百兵马,自东城门开赴设伏地点。
临行前,他如崔芜当初带领新兵开赴华亭一样,给所有人训话。
“该教的,都教给你们了,三次大考,你们也都通过了。但你们要知道,战场不是校场,上了战场,是当真会死人的!”
延昭神色肃穆,手扶佩刀,一字一顿道:“能闯过这一关,就算是合格的士卒,往后待遇再升一等。若是吓破了胆,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哪怕就此退伍,主子也不会亏待你们。”
“可若临阵怯懦,不战而逃,依靖难军法第六条,该当如何?”
底下站着新兵方阵,清一色黑底蓝衫,衬着身上皮甲、腰间佩刀,显得格外精神。
一应军备都是原先王重珂武库中的存货,此人不擅治地,却很明白“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将华亭地皮刮薄三分,大部分换成军备,藏在自己私库中。
都便宜崔芜了。
打头一排是随崔芜拿下华亭县城的镇野军,也是她的铁杆。闻言,立刻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应喝声——
“阵前立斩!”
“阵前立斩!”
“阵前立斩!”
刚训成的靖难新军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先是惊得一哆嗦,随即被前辈如狼似虎的嘶吼声震沸热血,也跟着呼号起来:“阵前立斩!”
延昭满意了,拔出腰刀,虚虚斩落。
“出发!”
第43章
这一回,崔芜没有一同前往。
她是主君,不是将领,凡事亲力亲为非累死不可。况且此番作战是实打实的阵地硬仗,没有美人计的用武之地,崔芜跟去非但没有助益,反而会添乱。
她只需将一应事宜安排妥当,再把临阵决策的大权交予延昭,剩下的便是坐镇县衙静候消息。
但这并不意味着崔芜能轻松多少,事实上,枯坐等消息的滋味相当煎熬。她熬了两个时辰,将手头公务处理得差不多,实在没旁的事打发时间,索性将贾翊叫来,商议此前提到的修订前朝律法之事。
崔芜自己就是独断专行的脾气,并不太喜欢贾翊自负狷介的性子。但作为“崔芜”,她可以随心所欲快意恩仇。作为“主君”,她却不能由着性子,放任有才之士不得重用。
因此晾了贾翊小半个月后,还是将人招来县衙,给了个录事参军的职位。
值得一提的是,在前朝官职系统中,“录事参军”原是州府一级官职,从七品,掌纠正各曹职事。
如今崔芜据不过两县,却给手下人任命州府官职,其野心可见一斑。
贾翊显然看出了这一点,对之前的冷落磋磨没有丝毫记恨,每天兢兢业业上班干活,闲暇时间则变着法地给崔芜灌输法家思想。
“郡主未曾亲身出战,这个决定是对的,”他说,“先贤论述为君之道时曾说过,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而君因以断事,故君不躬于智。贤者勑其材,君因而任之,故君不躬于能。有功则君有其贤,有过则臣任其罪,故君不躬于名。”(1)
“倘若事无巨细皆需主君操劳,此非勤政,而是用人不善之故,亦是为人臣者失职耳。”
崔芜将这番话放在脑子里回味片刻:“也就是说,吃苦受累是臣下们应当应分的,我只需要高居明堂,坐享其成就行?”
贾翊笑眯眯地:“郡主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