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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船盐枭六(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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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当家能在泮安水道上立起‘窜天蛇’名号,让官私两路都睁只眼闭只眼,便是本事凭据。我们找的,正是当家这般豪杰。”

“就是不知……”

岑立雪刻意顿了顿:“田当家胃口,是否真如传闻所言,吞得下我林氏往后经略?毕竟,晗京要的,可不是三两趟的小打小闹。”

反将一军。窜天蛇此人素有声名,质疑其运力野心,恰恰彰显自身图谋。

窜天蛇听罢,缓缓开口:“田某胃口,不劳林掌柜挂心。”

“倒是林掌柜同飞华庄交情不浅,可知他家三年前与福貔庄那桩官司,是如何了结的?”此人陡然转向织造秘辛,何其刁钻。

岑立雪神色如常,闻言甚至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田当家消息灵通,身在泮安,竟连漳苏鸡毛蒜皮也晓得。”

“那场官司……面上是飞华庄赔了银子,折上几笔生意。可内里谁人不知,福貔庄管事后头栽了大跟头,连命都丢了。”

“飞华庄不过是舍了些浮财,根子可没伤着。不然,你我如今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谈他家绸缎?”

她字字笃定,仿佛亲身经历。这自然是易枝春所备文书中紧要一环,此刻由岑立雪信手拈来,成了有力佐证。

田当家盯着她,一对阴恻恻老眼似要看进骨子里去。岑立雪坦然反问:“怎么,田当家对此公案也有兴趣?莫非于漳苏早有生意往来?”

“如此,便是晗京班门弄斧了。”

窜天蛇避而不答,随口又问起漳苏其余绸缎庄近况,及南边码头货物吞吐时节,价钱浮动。岑立雪无不对答如流,时而添些枝节,时而又以“夫君更为清楚”为由,将话头自然丢给易枝春。

易枝春便气弱回应,如“咳……春市价高,但须得赶在普度河凌汛前抵岸”与“通辽码头查验颇严,务必提前打点上下”等。他言辞简短,却总能切中要害,自有精明敏锐商人派头。

商谈平稳推进。窜天蛇终是议起交易细节,出货验银,途中损耗,官府临检种种,岑立雪逐一回应,条理清晰,强硬时寸土不让,灵活时爽快干脆,分寸拿捏得极好。

期间,易枝春似因舱内沉闷,气息愈发不稳。他勉强去拾案上茶盏,手指轻颤间杯身倾斜,小半杯水便泼洒出来,润湿了桌案一角。

“夫君!”岑立雪低呼一声,似嗔怪似心疼,忙抽了易枝春袖中帕子擦拭。

易枝春连声致歉,亦从旁帮衬。就在这忙乱遮掩间,岑立雪察觉,易枝春在她手背上轻轻点了点。

她擦拭未停,借着俯身,耳际传来易枝春弱如游丝的提醒:“案木咸腥气甚重,且浸有松节油并烈性驱蠹药味道,非寻常货船所用。”

咸腥。鬼船案中,尸首并船只,皆与私盐息息相关。至于松节油,驱蠹药,她亦不陌生——无锋门库房存有古籍并贵重木器,亦会以类似方剂防护,然其性烈,气味刺鼻持久,绝非普通货船常例。

这快蟹船,平素所运究竟是何货物?

“无妨,无妨。”岑立雪压了心绪,只温声对易枝春如是道。案面水渍已干,她顺势交了湿淋淋帕子,由易枝春收回袖中。

窜天蛇冷眼旁观琴瑟和鸣,未置一词。

随着岑立雪再抛“若运力不足,可分批而行,但押金需单独结算”提议,其气势终于略微松动。他后仰靠入椅背:“林掌柜思虑周详。既如此……”

窜天蛇抬了手,似要击掌唤人。就在他手掌将合未合那一刹,舱外死寂夜色里,陡然撕开一短促尖锐呼哨!

呼哨声未落,紧随而来的便是利器破空尖啸:“噗嗤!”

“呃啊——”

闷响与惨叫几乎同时炸开,近在咫尺。与此同时,整艘快蟹船剧震,像是遭了水下巨物狠厉撞击。案上杯盏哐啷乱跳,灯焰疯狂摇曳,将舱内众人影子撕扯得支离破碎。

“有外敌!”窜天蛇脸色骤变,眼中凶光暴绽。高喝间,人已从椅中弹起,腰间一抹,一柄分水刺便握在手中。

变故来得太快太凶,岑立雪谨慎以对,自呼哨响起,内力便提至极致。她一手按了桌案稳住身形,一手欲揽上佯装惊慌易枝春。然此人步伐挪移间,竟将她护在了身后。

生死关头,还讲什么君子风度。岑立雪失笑,易大家,且捏着青丝缠寻机以对罢。

她飞身上窗:“田当家,晗京助你!”

舱内黑衣仆役亦动,直朝窜天蛇身畔聚拢。然而,不待窜天蛇下令——

“砰!”快蟹舱门从外破开,木屑飞溅。

一浑身是血的黑水帮众踉跄扑了进来,面上满是惊骇痛苦,他嘶吼道:“当家的!是金开轩玉面佛,她杀上来了!”

玉面佛!

岑立雪心念立动,不待出言,外头传来笑音:“咯咯咯……”

那笑初闻绵软甜腻,细听却又缠着湿冷恶意,丝丝缕缕,捆上众人脖颈。亦有兵刃拖曳随之而来,由远及近,不疾不徐,仿佛索命更漏。

“窜天老贼!谁借你的狗胆,污我玉面佛三字清名!”

“竟敢以盐枭贱血,冒充姑奶奶祭神?今夜便扒了你这身蛇皮蛇骨,好好立一立道上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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