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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出云韶一(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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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

岑立雪轻轻阖了眼,若干张了无生气的肿胀面目浮起来,连成无锋门一片血海。

她一众师长同门的尸首,也是遍布螺状伤痕。喉头涌来苦涩,岑立雪面上波澜不显:“天大的案子,不知是何时告破的?”

“尚未!”陈义叹口气,“南氏一脉牵扯众多,上头早放了风不可妄议,是以不曾同您谈起。今儿个我也是喝得发昏,掌柜的听过一耳朵也就算了,莫要同旁人议论。”

雪涧香见了底,岑立雪起身为陈义满上。货郎一拱手,又添了句:“凶手尚未归案,上头自然不曾搁下。”

“薛知府常以重金求南氏旧物,药渣印信来者不拒,出的价钱,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不知此案可有眉目?”

“这就不是我货郎陈晓得的了,”陈义嘿嘿一笑,将碗中雪涧香一饮而尽,“六出酒肆迎来送往,又有几个能见着薛知府的。时候不早了,掌柜的,我得往回赶喽!”

送走陈义,岑立雪坐在原处,半晌未动。踏破铁鞋无觅处,她合该为横死的快刀刘斟一碗酒。老街坊去得惨烈,阴差阳错间,却为她引了门径,找见歹人的行迹。

机不可失。

堂外灯火初上,映得岑立雪面容明明暗暗。她缓慢起身,往后厨去包了些酱牛肉。

途经灶下,见帮厨孤女费力搬动酒坛,岑立雪顺手一托,又自案上拈了几片肉递去:“力气小,便多吃些。”

未应其道谢,岑立雪便朝对街当铺走去。

*

四海当铺门脸不大,夜幕初垂,柜上只点一盏昏黄油灯。赵掌柜脸颊枯瘦,大半浸在晦暗里。

岑立雪提着油纸包,熟门熟路绕过当柜,将红肉放在里间小几上:“赵掌柜,还没歇下罢。立雪给您带了些下酒物什。”

赵青卿掀了掀眼皮,鼻翼微动:“卤汁里添了丁香肉桂,火候够足。你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起身取来壶酒,并两个杯子:“比不上六出窖藏,喝个热闹。”

二人熟识已久,岑立雪不多客气,在她一旁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酒是寻常的烧刀子,烈得呛喉,直直灼进肺腑。

“赵掌柜慧心,”岑立雪轻呷一口,“的确有事想要请教。您见多识广,可晓得咱们那位薛知府,平日有何喜好?”

“立雪也不绕弯子了。寻常百姓若想见他一面,该走什么门路?”

“我还当你只知道鼓捣酒水,”细细咀嚼过牛肉,赵青卿浑浊老眼瞥向岑立雪,“也是开窍了,开门做生意,哪有不往上钻营的。”

烛火噼啪一响,岑立雪垂下眼帘,盯着杯中酒水晃荡。往上钻营,少不了抛头露面。真凶手段狠辣功夫难测,无锋门上下只她一个活口,若是随便立起来成了靶子,血仇便再无人可报。

此番得了确信,才要走这步险棋。

岑立雪噙了笑搭腔:“您说得是,从前是立雪年轻,不懂事。六出迎来送往,若能得薛大人青眼,哪怕只他府上采办随手一指,也够我那一伙子人吃用不尽了。”

“这时醒转,还不算晚,”赵掌柜饮尽一杯烧刀子,方才慢条斯理道,“薛启岩此人,不贪财,不好色,唯二嗜好便是品茗听曲。”

“尤其痴迷古琴,视若性命,”她顿了顿,目光似有深意,“每月休沐,他都要往云韶府走一回,且只听里头清倌易枝春的曲子。”

易枝春此人,岑立雪并非头回听闻。云韶府头牌,一曲千金,风流名动泮安城。只是她自师门被灭,便终日睡在血海深仇里,从不曾向花前月下投去一眼,也就无缘得见。

“清倌……”岑立雪犹疑。风月场中,真假难辨,如何能倚为桥梁?

“莫要小看了这易枝春,”赵掌柜许是当她憎恶风月场,悠悠道,“他并非寻常伶人。琴棋书画俱佳不说,更难得的是心思玲珑。周旋于王公贵族之间,却片叶不沾身。”

“薛启岩对他颇为赏识,常召入雅间,单独论琴,一谈便数个时辰。若想接近薛启岩,易枝春是最好攀扶的梯子。”

那便非攀不可了,岑立雪握紧酒杯。师门惨状犹在眼前,仇恨远远烈过烧刀子,无时无刻不燎烧着她的脏腑。

她仰起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搁下杯盏,神色已平静如常:“多谢赵掌柜指点。肉您慢用,酒肆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跨过当铺门槛,夜风扑面,挟着泮安喧嚣。岑立雪站在街心,抬眼望向城西,云韶府灯火璀璨,笙歌隐隐。

“易大家,且让我会一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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