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里的声音(第2页)
“女的要不?”
七嘴八舌的问题涌过来。林晚照耐心地一一回答:“男女都要,十八到四十岁,身体好、能吃苦就行。工分按整劳力算,干得好的还有奖励。”
人群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有人高兴,有人怀疑,还有人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铁柱趁机说:“这可是公社王书记亲自抓的项目,钱是省里拨的。大家回去都宣传宣传,有意向的明天去养猪场报名。”
从供销社出来,已经快中午了。两人在路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就着凉水啃玉米饼。饼是早上带的,早就冻硬了,咬一口掉渣。
“晚照,”陈铁柱忽然压低声音,“昨晚那个人……还会回来吗?”
林晚照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她咽下嘴里的饼,才说:“暂时不会。但他说了,会有人继续‘观察’。”
“那你……”
“我没事。”林晚照打断他,语气很平静,“队长,这事以后别提了。咱们就当没发生过,该干啥干啥。”
陈铁柱盯着她看了几秒,最后点点头:“行,我听你的。”
下午去县里的拖拉机是跟公社借的,开车的是小赵。路不好走,雪化了又冻成冰,拖拉机开得歪歪扭扭,三十里路走了快两个小时。
县建材公司在城西,是个大院子,堆着水泥、钢筋、木材。门卫是个瘸腿老头,看了介绍信才放他们进去。
办公室里坐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姓孙,是公司的副主任。他接过林晚照递上的采购单,扫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
“水泥五十吨?钢筋三吨?同志,你这单子开得太大,我做不了主。”
“孙主任,这是省里批的项目……”林晚照话没说完。
孙主任摆摆手:“省里批的也不行。现在物资紧张,水泥、钢筋都是计划内供应,得有指标。你们公社的指标是多少?”
林晚照心里一沉。这事她问过王书记,书记只说“县里会协调”,没提指标的事。
“我们没有指标,但项目急需……”
“没有指标就难办了。”孙主任身子往后一靠,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要不这样,你们回去补个申请,送到计委批。批下来,我这边马上供货。”
“那得多久?”
“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话……就不好说了。”孙主任笑眯眯的,但眼神里没有一点笑意。
从建材公司出来,天已经擦黑了。小赵蹲在拖拉机旁抽烟,看见他们出来,站起来问:“成了吗?”
陈铁柱摇摇头。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都没说话。拖拉机突突的声音在暮色里格外刺耳。林晚照望着路两边飞快倒退的枯树,脑子里快速盘算着。
没有建材,猪舍就建不起来。建不起猪舍,项目就得停。项目一停,省里的钱就得退回去。退了钱,她在红星公社就站不住脚了。
这是个死循环。
“晚照,要不回去找王书记?”陈铁柱打破沉默。
“找王书记也没用。”林晚照说,“物资指标是县计委管的,书记的面子还不够。”
“那咋办?”
林晚照没回答。她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空间。
黑土地上的作物已经成熟了,麦穗沉甸甸地垂着。灵泉依然在流淌,泉水汇成的小溪反射着空间里永恒不变的柔光。一切都和往常一样——除了边缘那道裂缝。
裂缝比昨天更宽了,大概有一指宽,里面是深邃的黑暗。但今天,黑暗里不止有电话忙音,还多了些别的声音。
是音乐声。
很模糊,断断续续的,但能听出旋律——是《春天的故事》。这首歌,不应该出现在1975年。
林晚照的心跳猛地加速。她集中精神,试图听清更多。音乐声渐渐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人声,很多人在说话,声音嘈杂,像是在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