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宅斗戏(第1页)
跪,当然是不可能跪的。你是我谁啊我跪你。
黄羿阳腹诽着,面上却适时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为什么啊?”
此话一出,全议事堂的人都沉默了。
谁都知道,黄羿阳货真价实地傻了十来年,根本没有人能想到他能恢复正常,早就任他自生自灭,更有甚者,像是黄家六小姐,今年芳龄七岁,压根不知道黄羿阳此人的存在。
因此这次黄前越突然召开会议,牵扯到黄羿阳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恢复神智了?恢复到什么地步了?能不能想起这十来年的事?没有人知道。
这么一个傻子突然一朝恢复正常,若说背后和他传奇一般的母亲关采之无关,谁也不信。关采之斯人已去,但余威尚在,要是被她知道黄羿阳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黄前越家主的位子大概就保不住了。
大家能想到的事,黄前越自然也能想到,可他这些年总觉得自己当家主是捡了侄子的漏,先给自己带了顶“得位不正”的帽子,私下里总疑心别人说自己德不配位,越缺什么就越是要强调什么,因此哪怕内心慌张,也要做出一副色厉的样子。
他本来想好,无论黄羿阳说什么,自己的经验和地位摆在这里,都能压这十五岁的小子一头,可万万没想到黄羿阳一脸无辜地回了这么一句,他甚至分辨不出这是棉花还是软钉子。
黄前越心里直犯嘀咕,他的眼线不是说黄羿阳已经完全恢复神智,说话于常人无异了吗,现在看来,怎么还是不太聪明啊?
这么一来,黄羿阳傻子的身份就盖过了继承人的身份,而面对一个傻子,还犯得上跟他较劲吗!
他这一犹疑,空气就陷入了凝固的僵持。众所周知,领导下不来台的时候,优秀的下属就该给找台阶下。崔氏与他夫妻多年,心领神会,顿时收敛了一脸的怒气,温声道:“羿阳,你大伯也是着急,你不用紧张,跟伯母说说,你如今可明白事理了?”
黄羿阳顶着一张十五岁的脸,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演单纯:“我明白啊,我还会画画呢!”
黄前越和崔氏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是相同的念头:
这孩子治好了,但还尚在流口水的阶段!这种孩子最好忽悠!
黄前越心里的戒备稍稍放下,语气也缓和下来:“羿阳,你知不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
这我确实不知道。黄羿阳老实摇头。
黄前越本来听了别人的小报告,十分怀疑是黄羿阳下的手,但见黄羿阳如此,却又十分不像了。他打了一堆责难的腹稿,此刻也无处着落:“你大哥黄承阳中毒了,你可知道?”
黄羿阳一怔,他身后的白莲也好像吓了一跳,拉住了他的袖子。
黄承阳是黄家的嫡长子,未来的城主,今年就比黄羿阳大一岁,平日里文不成武不就,只喜欢玩玩蹴鞠,好歹不算个败家子。平日里总来西院对黄羿阳冷嘲热讽捉弄他,好像要在傻子身上找优越感一样。
一方面是继承人的旧恨,一方面是被冷落欺负的新仇,难怪黄前越会怀疑到他身上!
但那些新仇旧恨属于那个真傻子少爷,关他黄羿阳什么事!于是他心口如一地回答:“不知道啊。”
崔氏心里一沉,这小子没在撒谎,他确实和下毒没什么关系!那黄前越兴师动众地把他叫来,岂不是闹了一大场笑话?
眼看着对话又要走向僵局,这时,坐在下首,怀抱着一个小孩,打扮明媚动人的女人突然叫起来:“老爷,跟他有什么可说的,就算毒不是他下的,也是他身边的小丫头下的!这种小蹄子最好办,她们无非就是为了那么点钱,打一顿,就什么都说了!”
。。。老爷这词也太诡异了。黄羿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年轻貌美,泼辣刁蛮,看来这位标准影视剧刁姨娘形象,大概就是黄前越的二房鲍氏了吧。黄羿阳正在根据白莲的话一一对号入座,忽然感受到白莲拉着他袖子的手开始颤抖,登时心下一酸,马上回握白莲的手腕,低声道:“放心。”
他没有理会鲍氏,重新梳理在场家族成员的身份:坐在下首的,左边黄前越那一排,都是些老人,应该是叔公长老一类的角色,他不算了解;右边则都是女眷:第一位是个一袭粉衫的中年女子,她相貌可人,却是一脸无聊的神情,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不过她发间簪着代表黄家的桃花簪,是黄氏本家的当家人之一,因此应该是黄羿阳的小姑姑黄靖柔;鲍氏挨着她坐,因她育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因此地位较高;再下一位则是一名穿着朴素,神态小心翼翼的年轻女子,是黄前越的第三房妾樊氏,因为她出身贫贱且仅育有一女,因此好像总是矮人一头,草木皆兵一般。
黄羿阳知道,鲍氏的儿子比长子要争气一些,长老们都比较支持二儿子做继承人,因此崔氏和鲍氏水火不容。黄靖柔早年与丈夫和离,和兄长的这些三妻四妾互相看不起,因为当年提了一句“大哥当年就是被老二比下去的”,让黄前越咬死了黄承阳的继承人位置,鲍氏也恨她恨得牙痒痒。
黄羿阳将这些人情关系捋了一遍,不禁开始迷惑:如此算来,自己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所占的地位不能说是聊胜于无,只能说是屁关系没有——怎么黄前越就把下毒的人选定到自己头上了呢?
就算他有动机,但他刚恢复神智,智商很大概率是洼地不说,杀了黄承阳,继承人的位置也顺不到他这里——他连前五都不是,明显鲍氏更有动机一些吧!
黄羿阳理解不了这帮人的脑回路,但好像也没什么人想听他的见解,只见崔氏冷笑一声道:“鲍姨娘,你急什么?我这几日身体抱恙,总厨房可是归你管的,这才过了几天就出了这种事,无论下毒的是谁,你都难辞其咎!”
“夫人这话就不对了,厨房我虽代管了几月,可厨子都是夫人您家里头的人,”鲍氏捏着手帕抿嘴一笑,“我管起来正有些不顺手,还念着旧情留着她们,现在一看,还是统统赶走的好。”
黄羿阳恍然大悟,合着原来是大房二房的宅斗甩锅剧本,崔氏想给鲍氏扣一个办事不利的帽子,鲍氏想借机铲除异己,顺便把锅甩给白莲。
想到着,黄羿阳不禁一阵无名火——你们尽管斗你们的,拿小姑娘挡枪算什么,也太不把人当人了!
眼看着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演越浓,黄前越大约也是见惯不惯,适时咳了一声便将话题拨回正轨:“羿阳,说实话,这几天你去过厨房没有?”
“没有,真的没有,”黄羿阳连连摆手,“我现在连我们家各地院落还没认全,哪会去厨房?白莲这两天也一直跟在我左右,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给人下毒!”
“哦?”黄前越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那富明家的小子,怎么指认这毒是你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