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第1页）

“今天的晚霞好好看啊！”

白莲双肘撑在窗棂上，如是感慨着。

黄羿阳从满案画卷中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红绡漫天，金光跃野，确乎如此。

此时接近申时二刻，他已经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裳，为签合同做着最后的准备：将可能出现在合同上的所有字认全，并学会签自己的名字。

来白虎城这些日子，黄羿阳发现这里有两种流通的文字：一种是贵族使用的古字，形似小篆，笔画繁杂；另一种是平民日常使用的方字，结构简单，便于记忆。

而像桑竹书局这样自诩“往来无白丁”的大产业，合同自然一律用古字写就，黄羿阳练字练得痛不欲生。

他完全不能理解，明明有更简便的字体放着不用，非得端着贵族的架子，最后两种字体都得学，死要面子活受罪。。。。。。在这一点上像谁不好，非要像海那边的某国。

有没有秦始皇来救一下啊！

哦就是李斯发明的小篆啊，那没事了。

黄羿阳虽有一定的书法功底，却从未接触过像观山语这样集象形和复杂为一体的文字。他写出来的字，集笔锋和狗爬的结构为一体，呈现出一种优雅的难看。

无所谓了，他放下笔，反正我现在是傻子，字丑也是合理的。

傻子人设太好用了你们知道吗。

黄羿阳一边感叹，一边把手边的画稿一卷，塞进袖中，朝白莲招招手：“书局请我喝茶吃点心，你去不去？”

这种别人请客的好事不去白不去。白莲作为一个喜欢热闹逛街的纯种吃货，自然抵挡不了这种诱惑，当即屁颠屁颠地跟去了。

可等她到了奉筠茶楼，才明白黄羿阳叫她去的真正用意。

桑竹书院那边来谈合同的是宋川，估计是为了偶像自告奋勇来的。他第一次见到黄羿阳的真容，发现对方与自己年龄相仿，顿时油然而生一种与其结拜的冲动，兴奋得已经没有立场了，恨不得把黄羿阳一辈子签下来。

当然这事只能想想：双方敲定的是买断制，内容是黄羿阳对[雪剑沉烟]系列的所有插图，合同期三年，按件酬付，利润按投入资本折算分配。粗略估算一下，双方是四六开，黄羿阳拿四成——就算黄羿阳的画风再好，他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街边画师，再加上他毕竟只是个大学生，对签合同没什么概念，因此能得到如此收益已经很满足了。

白莲本来只顾着坐在一旁吃点心，吃着吃着就竖起耳朵来——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签合同”是怎么回事，原来不止是签个字盖个章那么简单，条款都得一条条看。

她听了个大概，半懂不懂地想：这东西好像也不是很复杂，甚至有点像我在市集上砍价。

她正思维发散着，突然，黄羿阳叫了她的名字：“白莲，你过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漏？”

白莲一愣，下意识心想我哪里认识字，但还是将身体倾了过来。黄羿阳好像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用手指着每一行的条款，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

白莲一开始还没回过神，但聪明灵秀如她，马上便明白黄羿阳是在教自己，于是很快投入进去。她皱着眉用力地记。听过一遍，她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突然灵光一现：“要是像上次那样，四大家族的人非要你画画，我们接了，算违约吗？”

宋川本以为这个穿着朴素的小姑娘就是个随身的仆侍，没想到黄羿阳对她如此重视，忙问：“这位是…？”

“哦，”黄羿阳微微一笑，“这是我义妹孟白涟。以后想让她帮我打理些事务，今天带她来熟悉熟悉。”

白莲怔了怔。她母亲姓孟，“白涟”是关采之给她取的名字，她一直当作本名。虽然二人的关系早非一般主仆可比，黄羿阳更是提过让二人以兄妹相称，可她没想到，他会这样郑重地向别人介绍自己。

“原来如此，孟姑娘真是英雄出少年。”宋川家里经商，他又年轻，没什么门户男女之见，见白莲年纪尚小便啧啧赞叹，“这确实是合同里没有明写的内容——不过各大书局都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四大家族的人若是委托画师，我们当然不能拦着。您觉着还有别的问题吗？”

白莲摇了摇头，看向黄羿阳，黄羿阳也摇了摇头。

诸事议定，黄羿阳提笔签名。三个字不出所料地丑，宋川看了半天，才勉强辨认出这是哪三个字，只当是画师不流于凡俗，字体另辟蹊径。

黄羿阳。姓黄？

这画师竟不是黄家的门客，而是黄家的血脉亲戚，而且末字为阳，还是最年轻的一辈！

“原来是黄世兄，失敬失敬。”

宋川怎么也没能把那个举城闻名的傻子和他偶像联系到一起去，只道是黄家人口众多，有那么一两个名字相近的人。

黄羿阳见宋川没什么反应，也乐得免去解释的力气，将合同递过去：“客气了，都是平常人。”

宋川接过合同，签下自己名字并盖上书局印鉴。两人各执一份，合约即成。

“那么，往后三年，还请黄先生多多指教。”宋川拱手笑道。

“彼此彼此。”黄羿阳回礼。

合同签完，黄羿阳也并不打算久留，他最近几天的人生就像被按了加速键，各种事件接踵而来，赶场一样做完他的做他的，实在没心情和迷弟闲聊。好在宋川接下来也有其他安排，两人便边闲聊边向酒楼外走去。

这家茶楼贴近白虎城中央官道，属于清雅而繁华之地，往来多为有身份之人。黄羿阳担心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便将在出门前戴上了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