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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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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要是展开说起,那愿违的人生,必定是十分枯燥的。所以,且先让我们跳过不必要的部分,直接进入你们的罗曼史。可能是因为瓦伦泰内心的忍耐度如火柴中的羊皮纸般被迅速燃烧,他始终与你有信件上的来往,这是在西国初夏开始的。

而且,你是在回到自家府邸时染上重病的,那时候的风寒与猩红热依旧肆虐,尤其是你母亲刚生下威廉,全家都需要一定的资金补给。于是,她只能下嫁给了空有财力的非贵族人士。说不上悲哀吧,至少你的金银首饰盒已被装满。精神食粮始终不会被那个时代的人所看中。

世间的一切都有属于它自己的因果,既是天平也算得上制衡的一点。当然,你也需要一个合理的制衡,而且你总是很明智。瓦伦泰更可谓说得上和你心有灵犀,他在谈判的时候总会引起身边人的激昂情感,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这样放肆的举止,甚至有旧贵族一派的人在背地中谈论,说他看上去是如此般没有皇室的收敛和风范。

当时的欧洲依旧和东亚保持着很好的贸易链,尤其是海上的商贸极其繁荣,非洲板块的奴隶生意也非常利于金钱方面的扩充,据说你的继父真是因此富发。瓦伦泰在平衡新旧贵族势力的冲突时,可是大费周折,而使用金钱,是唯一也是不可替代的完美摆平方式。瓦伦泰总是会寻找出矛盾的节点,这也是为何我们会称其为天才。

读信时,你总是无畏他是否会有诋毁你未婚夫的言语,也无所谓对你母家十分特意的关切。非常令人内心安定的是,他的目的在你面前都是极其外露的。当他将所有叙述结束的时候,瓦伦泰问你是否喜爱珠宝类的饰品,无论颜色,款式,罕见度,他通通都可以做到让你满意的地步。你并不爱他,但不懂得拒绝,虽然说得上喜爱,不过反感也极其容易产生。于是你在下一封信件中这样回答他:

我实际上并不曾喜爱过珠宝,但是对于那些我财力足以支持的部分珍品也未必不会欣赏。所有的金银首饰,不过都是如此冰凉的半自然产物,但雕镂的再过细致也难以让所有人都为此慕心。

小孩子般的话语掉落在瓦伦泰的视网膜中,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翻页纸张的声音,旁人书写的笔纸声。看到阳光照于房屋上,虽然不是四季皆白皑但是外面的天色还是亮眼。对面的墙上镶着椭圆框镜,古铜发出着生泛的锈气,墙纸暗沉的颜色并无奢华感。他从那肤色石木桌上拿起一深蓝丝绒盒子,打开之时有轻微的小声,里面有一块青色的大块宝石,边缘有铂金色缠绕,看着便知必定价格不菲。他顿下身子,在镜子前端详起自己的容貌,他发现金发在光下反出白光,瓦伦泰垂下眼来,继续在皮纸上写上了一个片段。他问你,最近有在另近的圣诞节礼会,或者假面舞会类的场合,你是否要去?顺便也可以达成他的部分私心。表露的情感像是岩石下的浆液,在黑暗中泛出红光。

你非常从容,在不间断的回信中随意散落出自己的愉悦。虽然从未认真的逐字逐句阅读,但被有身份之人所喜爱自然是非常幸运的,至少在那个残破的年代就是如此。实际,你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摆脱命运的方式,一条道路,一个抉择。这是你从家族所带来的伤痛,无可厚非。人世生来便是如此,你不曾想让它改变,也被它弱化。

“不知小姐是否喜爱当季最为流行的衣物样式,本人托友人观过几次展览,收下了一套类东方青瓷为设计的服饰。”

你看着那片段,在信件的结尾的亲笔签名留下一吻,泛红的边缘处有唇上的纹路,你将其对折收入信件内部,看着上面红色的火漆印,想起白雪公主的血液。不过是红色罢了,却衬得那纸张蜡黄。这上面不知是否喷了香水的缘故,有一股浓郁的气味,和瓦伦泰身上的气息大相径庭,仿佛身临其境。你转头,看了看窗外一眼就可望到尽头的花园和广场想起了背后的幽幽山林,便提手,拿起白桌旁边的羽毛笔,继续下笔写入道谢的话语。

衣裙大概是在月中寄到的,也离你与未婚夫婚姻的日子不足整月。玛利亚在几日内即刻动身并安排仆从前往离舞会最近的市区。即使有母亲的劝阻与他人的闲话,但也抵不过“物色上流资源”的理由了,虽然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这荒缪的推辞。只不过是母亲吃到了一丝阶级力量的甜头,才肯放手让你肆无忌惮。

故事的速度在继续推进着。午夜,你在小憩后醒于蹬踏的马蹄声音,发现那声响在石路上踢踏着,这里可不是井市,没有低建设的泥土路,保证不会有飞溅的泥水滋到富人们华丽的衣裳之上。少女初到舞厅辉煌的布设之下,就如童话中的那些公主一样,那披散的黑发如珍珠般光亮,和诸位盘扎的发誓饰比起显得动人。奇异的是,你那来着东方灵感的衣裙和腰封虽色彩不同,但却极其贴合你的容貌,北国人立体的五官在衣裙下称得你多出了几分东方韵味。甚至在你在进入大厅现场时有些许年轻的绅士谈论你是否为来着东方的混血儿,虽然你灵魂的一部分确实属于东方。

安娜没有随你前来,而且毕竟是鱼龙混杂的面具舞会,在未婚夫尚未正式退场前,你不会真的与瓦伦泰有什么特别快速的进展。自一位黄发服务员给你递上一盏葡萄酒后,你就一直坐在偏门的地方等待着什么,直到你嗅见一股香水气,你从杯中未饮尽的酒水中抬起头来,一个顶着一头金发的人身穿暗红长燕尾礼服,从众多护拥的黑色人中探出眼睛,那细框的水晶眼镜下有锁链吊坠,而且眼神依旧明亮。

你第一眼瞧到瓦伦泰本人时依旧面色稍红,想到那晚一个突兀的吻,热感竟还有惨余在面部。用手套遮住抹上胭脂的嘴,你拿起身旁的银色面具,悄悄的从人群中隐去,就如消失的夕阳,那周边的光也在身侧边消失了。或者说来,这光本来原不存在,但是望多了,自然会觉得晃眼。

视角将直接转到瓦伦泰的身侧,男子身旁站满了被冠饰物装裱的人们,法尼甚至都没有戴上面具,但看得出,他的衣物向来精心挑选,酒色上有类似蜀锦的暗纹,有上世纪的气息,但即不张扬也不维和。他一边微笑着迎合大公或者皇室宗亲对于自己的种种吹捧,一边与一位年岁不大的少年悄悄攀谈着,不时目光抖动,有回避的味道,只不过瓦伦泰向来坦然。像普通的国间外交酒会一样,小姐们都被如此耀眼的角色和离经叛道的行为所吸引。她们隔着面具面面相窥,悄悄谈论,低哑的声音或者悦耳动听的鸟鸣,都像气泡水中浮起的杂质或者二氧化碳。

乐曲在舞厅响起,少女与青年们在华丽的色彩下缓缓起舞,旋转,黑白燕尾和鲜亮的颜色所配。人们悠慢地在台阶,会厅中心走动,酒水晃动,饮料在从低杯玻璃塔上流淌下。灰红,藕粉,青绿,它们仿佛在空中地间飞舞,富丽堂皇,带点即将昏睡过去的理智。瓦伦泰刚从乐声中醒悟时,便看向一旁始终不加入行舞的粉发少年,对其开口。

“不知道你为何要和我一样持续那无聊透顶的话题呢。”

少年摘下白手套,举起金色面具,上面的珠璀和宝石有亮光。

“殿下不也是在等待着吗,不然也不会毫无遮掩如此大阵势的邀诸位前往这次的舞会。”

“哼。”

他低笑了,嘴角弯起时嘴旁几乎没有皱纹,瓦伦泰褪下纹手套,露出白皙到有反光感的手背。

“我并不觉得这比街头的酒馆好到哪去。”

“但是您这样试验小姐的虚荣心是否有些过于直接了。”

“我正是要这样的直接。”

他冷下眼来,在人群中寻觅那青花瓷瓶,蓝青色和他的眼中的颜料一样,都仿佛是上帝亲手所点染。

玛利亚,我的玛利亚,我可爱的安琪儿,你到底在哪呢。他在心里低咕着,内心却越发有膨胀的感觉,那种肿胀感在他的内心所沉沦。瓦伦泰走上台阶,一步步往舞会大厅的最高处走去,那十三级台阶早已被埋没其中,无人在意,至少,他从出生时便已经被父辈手染红血。瓦伦泰的手上从未干净过,但是这当然没有关系。就如他在人群中终于看到了一个黑发披肩的身影,那银色的面具下有个让他日夜辗转的面孔。忽然,那身影又似消失的萤火虫般不见了踪影,他想起了童年时自己母亲的妹妹悄悄从外送给过自己的绿黄色飞虫,那反光的甲壳照出他和卡兹童年时幼稚的面孔。玻璃瓶外有一整个族群处心积虑的罪孽,为了皇位,为了家族,都是如此,他们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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