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芸芸（第3页）

说完，她利落跳下船板，混入码头上熙攘的人流，几个转弯，便不见了踪影。

傅茵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站了许久，直到青骊轻轻拉了她的衣袖。

孙娘子一走，仿佛带走了一部分底气，她心里空落落的，莫名有些发慌。

好在扬州已近，又行了两三日，两岸屋舍渐渐稠密，河道里船只往来如织，人声鼎沸。

船终于缓缓靠上码头，傅茵和青骊拎着包袱，脚踩在青石铺就的码头上，竟有些微微发飘。

那个同船数日，花了三百文的干瘦男人看到傅茵主仆，有些意外，拱了拱手：“小娘子，原来你也在此地下船。”

傅茵点点头。

男人脸上露出些笑意，指着一个方向：“某在城西的裕丰商行做些杂事，小娘子日后若有什么采买，或是银钱上需要存放周转，都可来寻我。”

他似乎看出傅茵初来乍到，又多说了句：“这扬州城大，鱼龙混杂，小娘子多加小心。”

傅茵道了谢，男人不再多言，转身汇入人流。

初春的扬州，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河水暖融，漾着细碎的金光。

连日的舟车劳顿被扑面的繁华冲淡了些许，但主仆二人不敢多做停留，一路打听，穿过热闹街市，直奔扬州府衙。

府衙门前肃静，石狮矗立。傅茵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劳烦通禀陶司马，他的表妹来访。”

守门衙役见她虽风尘仆仆，但仪态不俗，不敢怠慢，转身入内通报。

不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来。

陶信璋穿着青色官袍，比一年前更显沉稳些。他先是愣神，后快步走下石阶：“茵……你怎么来了？”

有人通传时，他还心道他哪来的什么表妹，这一眼竟是让他怔忪了不短的时间。废黜太子妃的诏令早已层层通传各州府，他自然知晓。

傅茵迎上他惊愕的目光，勉强笑了笑：“信璋哥哥。”

还未说些什么实质的，陶信璋眉头紧蹙，沉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他引着二人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僻静宅院，这是他赴任后赁下的居所，宅子不大，但清雅整洁。

进入书房，屏退左右，陶信璋这才问：“茵茵，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你们两个人来的？”

她的假死，她的私逃，一个字都不能告诉他。

傅茵垂下眼睫：“我被太子休弃后便被遣回了家，可家中族人都视我如耻。”

她吸了吸鼻：“后来，他们竟打算将我许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豪绅，我实在无法忍受，就跑出来了。”

“什么，竟有此等之事，”陶信璋急道：“那伯母可有为你做何打算。”

“母亲……母亲受伯父逼迫，也是无法。”她抬起眼，眼中恳求：“信璋哥哥，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家里人我在这里。”

“我出门是一时冲激愤，身上虽有些银钱，却不知该去往何处，盘桓数日，想起你在扬州，才冒昧来投奔你。”

傅将军的事，朝中风声鹤唳，他虽远在扬州，但亦有耳闻，而傅茵作为被废的太子妃，更添一层尴尬，在家中处境艰难，是可以想见的。

眼前少女清减了许多，想起从前她在平京时虽也并非全然无忧无虑，却绝非如今这般凝着愁绪的模样。

陶信璋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这一路走了多久，吃了不少苦头吧。”

傅茵本是半真半假的同他交代，但此刻因他这一句简单的问候，鼻尖确实真实开始发酸。

正欲回答，陶信璋眉头却复又蹙起，语气变得严肃：“茵茵，你来得或许不是时候，扬州也并非表面这般太平。尤其是，京城那边，近期可能会有人过来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