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蛋与疆界（第2页）

清晨，他是被一股焦糊味唤醒的。

他走进厨房，看到艾琳（他脑子里拒绝承认这是“母亲”）正手忙脚乱地与一个平底锅搏斗，灶台上躺着几块边缘焦黑的、勉强能辨认出是鸡蛋形状的东西。

这熟悉的一幕——煎糊的鸡蛋——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紧绷的情绪，带来一丝荒谬的熟悉感。过去的艾琳也常这样。他沉默地站在门口，看着她把那份失败的作品盛进盘子，然后，推到了餐桌对面，显然是给他的位置前。

他愣住了。

在他的记忆里，食物，尤其是像鸡蛋这样“像样”的食物，永远是优先供给父亲的。他得到的，往往是剩下的、冰冷的，或是最简陋的部分。

一份“专门为他准备的、哪怕搞砸了的食物”，是一个陌生的信号。

他僵硬地坐下，没有动叉子。惯性的防御机制启动，他用一种自己能掌控的、冰冷的讥讽武装自己，目光扫过那盘焦黑的鸡蛋：

“看来离开了蜘蛛尾巷，你糟糕的厨艺也一如既往。”

史黛拉正准备给自己也弄一份的动作顿住了。她扭过头，看着他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一夜积累的疲惫、委屈和此刻“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恼火瞬间冲上了头顶。

她把手里的锅铲往水池里一扔，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你！”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火气，但失败了，“……你爱吃不吃！”

她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气呼呼地给自己盛了另一份看起来稍好一点的，坐在他对面，用力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仿佛那是他的脑袋。

一顿早餐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

他看着她收拾碗碟，然后起身，走向挂在衣帽钩上的黑色长袍。他穿上它，那个熟悉的、属于霍格沃茨和外面黑暗世界的动作，让他找回了一丝掌控感。他走向门口，在手触到门把的前一秒，生硬地、像履行一个陌生程序般甩下一句：

“今晚不回。”

正在擦拭料理台的史黛拉猛地转过身。

她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连多一个字都懒得施舍的背影，再看看桌上他那份一口未动、已经彻底冷掉的煎蛋。一路上积压的紧张、刚才被他嘲讽的难堪、以及那种“我到底在图什么”的巨大委屈，轰然爆发。

“不是……你等等！”她把手里的抹布摔在台面上。

“西弗勒斯·斯内普！你什么意思？！”她几步冲到他面前，脸上是因愤怒而泛起的红晕。

“我好心好意给你煎了蛋然后你就这样撂着我就走了！？还不说去哪里！！还夜不归宿！？”

她的声音在小小的门厅里回荡，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基于“煎蛋情谊”的理直气壮的愤怒。

斯内普放在门把上的手顿住了。他预想了恐惧、哀求，甚至关于黑魔王的质问，但绝对没有准备应对这种……关于早餐权益和住宿礼仪的、蛮横而直白的指控。

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愤怒，像一块石头卡进了他精密运转的防御齿轮里。他沉默了几秒，最终，选择用最惯常的方式回应——无视。

他拧动门把，黑袍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消失在门后。没有回答，没有解释。

史黛拉瞪着那扇在他身后关上的门，胸口剧烈起伏。

委屈和愤怒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她的理智。她好不容易把他们从地狱里拖出来，他却连一口煎蛋都不屑，连一句去向都不愿交代！

就在这时，一个被怒火掩盖的、冰冷的念头，像迟来的蛇，悄悄缠上了她的心脏——

他……究竟是去了哪里，才会“夜不归宿”？

这个问题所带来的、关于这个魔法世界的、真实的恐惧，此刻才刚刚开始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