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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学时光(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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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逸仙大学校门,之平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新生挤满了校园,大多数人穿着绿色的军装或蓝色的中山装,脚上是军鞋、运动鞋或老布鞋,手里拎着行李,操着不同的方言,有的惊呼:“逸仙大学好大呀,行一圈要花好几粒钟(小时)!”有的雀跃:“校园景色好安逸。”有的看到逸仙的校训赞叹:“百年名校贼厉害!”人群熙熙攘攘、互相簇拥、兴高采烈地依指示牌往东区二饭堂报到。

之平放慢脚步,路边是精致的独栋建筑,红墙黛瓦,静穆典雅;屋檐下的绿色瓦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浓郁的绿荫遮住了熙攘的人声,只听得见鸟啼虫鸣,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女生宿舍在校园的东南角,名叫“广寒宫”。那是一座仿清代宫廷的建筑,红柱绿瓦,门窗却是西式的,雕花的栏杆上爬着绿色的藤蔓。之平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名字,琼楼玉宇,远离尘嚣,这不正是自己向往的地方吗。后来她才知道,在男生们眼里,从广寒宫走出来的女生,个个仙姿玉貌、冰雪聪明。

九月初,刚开学的午后阳光还很烈,图书馆一楼靠窗的位置,总有一位男生占领,之平看到他的身影觉得似曾相识,又不好意思到他面前看个究竟。只见他把厚重的英文书摊在桌上,笔尖在稿纸上飞快书写,额前的碎发被风扇吹得轻轻飘动,手边一个军用水壶,杯壁上凝的水珠顺着杯身滑下来,在桌角积成小小的水痕。

后来之平总在早上图书馆开馆时,看到他在门口排队的身影,手里攥着单词本小声背诵;中午去食堂吃饭,又见他对着面前一本摊开的书,边扒拉饭盆里的饭;晚上闭馆音乐响起,他总是最后一个收拾东西,把椅子轻轻推回桌下。

10月份学校运动会,之平在看台上远远看到“4×100米接力”的一支队伍里,他们跑第三棒的同学太紧张,接棒时直接把接力棒甩飞,正好砸中了旁边喊加油的辅导员手里的保温杯,跑第四棒的男生就是图书馆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见他从地上捡起接力棒,迈开大长腿奋力直追,很快就追上了跑在前面几个赛道的运动员,反败为胜。“保温杯事件”与反超获第一,中文系的这个组合成了全校纷纷议论的对象,尤其是跑得最快的帅哥,成了许多小女生的偶像。

年末学校新年联欢会在礼堂举行,那天晚上,后台格外热闹。之平坐在镜子前化妆,今晚她会和哲学系的同学一起跳《洗衣舞》,演解放军的是数力系的李鲁云,他不仅长得帅,还会打篮球,是不少女生心中的“男神”。正对着镜子整理藏袍的系带,突然一段熟悉的旋律传来,手风琴拉出了《红星照我去战斗》的前奏,接着,一个清亮的男声唱了起来:“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群山两岸走……”

之平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声音,太像徐子牧了!她循着声音望过去,舞台上,一个穿着蓝长裤白衬衫的高个儿男生正站在话筒前引吭高歌,身姿挺拔,自信从容。等他唱完谢幕,下来经过后台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之平身上,先是一愣,随即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哈,洗衣妹,我们又见面了。”

之平也愣住了,真的是徐子牧!他比两年前成熟了些,头发剪得整齐,眼神依旧明亮。她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图书馆熟悉的背影,运动场的飞毛腿。刚想开口问他,《洗衣舞》的旋律响了起来,只匆忙和他握了握手,他的大手还是那么温暖,厚实的手掌带着一层薄茧。转身跑上舞台时,她的心跳得飞快,连舞步都差点乱了。

大学的生活很紧张,哲学系和中文系常一起在阶梯教室上公共课。那间教室很大,有200多个座位,中间是过道,老师为了方便考勤,要求中文系坐右边,哲学系坐左边。之平总喜欢和哲学系的女生坐在左边前排,这样能更清楚地听老师讲课。而徐子牧,常常坐在右边前排靠过道的位置。他身姿挺拔,在一群男生里格外显眼。

之平和徐子牧在校园里也常遇见。在草坪上散步时,她抱着书本,他背着书包,两人相视一笑,点个头就过去了;在图书馆阅览室里,他们隔着几张桌子,偶尔抬头对上目光,又很快低下头看书。没有太多交谈,却总有一种莫名的默契。

之平常常在中文系的刊物《红棉》上看到徐子牧写的诗。那些诗大多是回忆知青生活的,字里行间满是对过去的怀念。其中一首《七律??山路怀想》:“单车碾破万重烟,独向青冥远陌旋。风曳芙蕖凝晓露,汗滋禾稼接云天。相逢笑靥惊鸿影,别后心香散月弦。三载流光何处问?山间犹记笑语嫣。”每次读到“相逢笑靥惊鸿影”,她总会想起那天在山路上,他笑着喊她“洗衣妹”的样子,心里泛起淡淡的暖意。

大三那年暑假,校学生会组织学生下乡调研,中文系和哲学系分在了一组。徐子牧是中文系大三的班长,任组长;之平是校学生会宣传部长,任副组长。一起工作的日子里,之平发现徐子牧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他既有文科生的感性与浪漫,会在走访五保户时,悄悄把自己的粮票塞给老人;又有理科生的理性与现实,写调研报告时,连乡村经济数据都核对得一丝不苟,连一个小数点都不放过。

他们一起走访留守儿童,把他们的心愿记在本子上,想着回学校后帮他们筹集文具;一起在灯下修改《乡村脱贫意见书》,常常忙到后半夜,窗外的蛙鸣和他们的讨论声交织在一起,格外热闹。

调研快结束时,工作队在晒谷场举办篝火晚会。火焰跳动着,映出青年人脸上的青春与热血。有人拉手风琴,有人唱歌,气氛格外热闹。《蓝色的多瑙河》的旋律响起时,徐子牧走到之平面前,伸出手,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林之平,能请你跳支舞吗?”之平犹豫了一下,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在他的臂弯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目光,炽热又温柔,让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洗衣妹,我……”徐子牧欲言又止,眼神里满是纠结。“那次在公社,我没来跟你道别。”徐子牧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歉意,“我一向害怕告别,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什么都没说。但我总觉得,我们有缘,肯定还会再见面的。你看,这不就应验了吗?”

“你当初怎么调到G市的?”之平好奇地问。“我爸爸早年在G市政府工作,为支援海岛建设,带领全家迁去海岛。”徐子牧望着跳动的火焰,眼神里满是回忆,“特殊时期结束后,G市百废待兴,爸爸工作调动,我们全家就跟着迁了回来。”“对了,你高考考了多少分?”之平忽然想起这件事,忍不住问。“396。”徐子牧笑着说。“哇,这么高!都能上北大了!”之平惊讶地睁大眼睛,396分在当年可是顶尖的分数。

徐子牧没说话,只是深情地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仿佛有星星在闪烁。“你怎么没选京大?”之平追着问。“我只报了一所大学,一个志愿。”徐子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跟你一样。”之平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只报了一个志愿?我没跟别人说过啊。”“子宁说的。”徐子牧笑着说。“子宁?”之平更惊讶了,子宁是妹妹的同学,常来家里玩,跟亲姐妹一样,她怎么会认识徐子牧?

“子宁是我小妹。”徐子牧补充道,“我们家兄弟姐妹六人,她最小,你以前还跟她打趣,说我们家能组个排球队,对吧?”之平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原来你是子宁的二哥!我知道她大哥在军校毕业,你弟弟呢?”“我弟上了京大物理系,比我厉害多了。”

徐子牧说起弟弟,眼里满是骄傲。他们俩轻声说着话,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与他们无关。可就在这时,一阵起哄声突然传来,原来舞曲已经结束,队员们看着他们俩,起哄道:“正副组长来一个节目!”“中文系和哲学系合演一个!”

徐子牧看着之平,眼里满是笑意,低声问:“我们唱《敖包相会》吧?歌词短,好记。”之平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好。”当他们的歌声响起时,篝火仿佛更亮了,周围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之平看着身边的徐子牧,忽然觉得,他们就像多年前失散的好友,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寻觅,终于发现了彼此的身影。今后……(3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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