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与回响(第3页)
江梧笑了。“记得。”
“记得就好。”刘奶奶眼圈有点红,“走吧,别误了飞机。”
第三家,第四家。。。几乎整条胡同的老人都出来了。赵爷爷给了本《三国演义》,说路上解闷;李奶奶塞了一罐自己腌的咸菜;孙大爷送了个指南针,说是他当年插队时用的。。。
江梧抱着一堆东西,挨个道谢,挨个告别。老人们拍他的肩,摸他的头,说差不多的话:好好的,常联系,记得回来。
苏念跟在后面,帮他拿一些。东西很杂,很零碎,但每一件都带着温度。是那种只有老街坊才有的、笨拙而真诚的温度。
走到胡同尽头,是公共厕所。江梧停下来,看着那栋矮小的砖房。
“我爸刚搬来时,这儿还是旱厕。”他说,“夏天臭,冬天冻屁股。后来改水厕了,他特高兴,说文明进步了。”
苏念想起自己刚来时,也不习惯公共厕所。要走出院子,穿过半条胡同,冬天冻得哆嗦。但现在,居然也习惯了。
“你会想念这个厕所吗?”她问。
江梧想了想。“会。想念那种。。。大家早上端着尿盆出来,互相打招呼的场面。虽然不雅,但真实。”
他们往回走。夕阳西下,胡同里炊烟四起。炒菜的滋啦声,电视的喧哗声,孩子的哭笑声,混在一起,是人间烟火的声音。
回到九号院,吴奶奶站在门口,看着江梧怀里那一大堆东西,笑了:“收了不少礼啊。”
“嗯。”江梧把东西放下,“都是爷爷奶奶们的心意。”
“收好,都是念想。”吴奶奶说,“进屋吧,饭好了。”
晚饭是炸酱面。手擀的面条,筋道;炸酱用五花肉丁和干黄酱慢慢熬的,油亮;菜码齐全:黄瓜丝、萝卜丝、豆芽、青豆、香椿芽。还有腊八蒜,碧绿碧绿的。
四个人默默吃着。吸溜吸溜的吃面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吃到一半,江梧突然说:“吴奶奶,院子的钥匙,我放桌上了。”
吴奶奶的手顿了顿。“急啥,走那天再给我。”
“我怕忘了。”
“忘不了。”吴奶奶给他夹了块酱牛肉,“多吃点,路上饿。”
吃完饭,江梧开始打包那些礼物。每一样都用报纸仔细包好,塞进箱子的缝隙。自行车铃铛用软布裹了几层,指南针放在最上面。那件没织完的毛衣,他单独装了个袋子,说要带到飞机上织——刘奶奶教了他针法。
苏念在旁边帮忙。她发现江梧打包的方式很有条理:重的在下,轻的在上;易碎的包厚实;有味道的分开装。像他画画一样,严谨,细致。
“你爸教你的?”她问。
“嗯。他说,打包如构图,要平衡,要稳妥。”江梧把一个箱子封好,贴上标签,“这些海运,两个月能到。画材和衣服我随身带。”
“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江梧直起腰,看了看屋里,“就剩这几天要用的。”
房间已经空了。床板上光秃秃的,窗帘取下来了,墙上只剩钉子眼。只有窗边的画架还在,上面蒙着布。
“那幅画。。。”苏念指指画架。
“明天送给你。”江梧说,“今晚再挂一晚。”
三、深夜的画室
夜里十点,苏念睡不着。
她推开房门,看见江梧屋里还亮着灯。犹豫了一下,她走过去,轻轻敲门。
“进来。”江梧的声音。
他坐在画架前的椅子上,没画画,只是看着蒙着布的画架。屋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黄。
“睡不着?”江梧问。
“嗯。”苏念走进来,在床板上坐下,“你也睡不着?”
“不想睡。”江梧说,“睡了,今天就过去了。少了一天。”
这话说得孩子气,但苏念懂。她也不想睡,想把时间拉长,再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