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论智育(第2页)
洛克用“联想”的原则来说明观念的结合。他在欧洲心理学史上最先提出了“联想”一词。洛克指出了观念相互之间的两种联合,即“自然的联合”和“习得的联合”。前者是“理性的职务和特长”,后者则“完全是由机会和习惯来的。有些观念原来虽然毫无关系,可是人心竟能把它们联合起来,使人不易把它们再行分开”。[69]洛克认为,“习得的联合”或是由人心自动所造成,或是由偶然所造成。由于各人的心向、教育和利益等不同,他们的观念联合亦就跟着不同。他要求负有教育儿童之责的人们,应当知道如何勤勉地观察青年心中不适当的观念联合,并细心加以阻止。洛克指出,许多儿童把学校中所受到的痛苦归咎于他们受责时所研读的书本,因此他们就把这两个观念联合起来,并憎恶书本,而且以后一生中从不能再安心来研读书籍,读书就成了他们的一种痛苦。这都是教学方法不当所致。实则他们如果没有这种经验,读书或许会是他们的很大快乐。
从“联想”的思想出发,洛克重视在学习过程中新旧知识的联系。他说:“对于学习的人来说,在这种或者所有其他事例中,最确实可靠的不是迈开大步,跳跃前进;凡是他决心下一步学习的东西,就下一步学习起来,就是说,尽量和他已经知道的东西连接起来;要和他已知的东西有所区分,但紧密连接。”[70]“应该从心理所已具有的知识入手,进而探求那些与它相邻相关的知识。”[71]
2。儿童的心理特点
在《教育漫话》中,洛克认真研究了儿童的心理特点,作为其教学法思想的重要根据。在他看来,“儿童究竟是儿童”。第一,他们活泼好动,憎恶懒惰,喜爱忙忙碌碌。对儿童的这种爱好,永远应该加以领导。第二,儿童爱好快乐,喜欢自由,因而他们就喜欢游戏。这种好玩的脾气原是“自然”聪敏地使之与年龄、性情相适应的,应加以鼓励。第三,他们有好奇心,因而有求知欲望。“这是自然给他们预备的一个好工具,他们可用以除去生来的无知的;他们如果不是好问,无知就会使他们变成一种愚蠢无用的动物。”[72]第四,儿童心理仄狭与脆弱,通常只能容纳一种思想。无论一个儿童的头脑里有什么事情,那事情就占住了他的头脑,尤其是同时有了相伴而来的任何情感时如此。第五,儿童喜欢变换和见异思迁。他们的快乐差不多全是建立在更换与变化之上。要使人们去固定他们的变换不定的思想,是与他们的天性不相容的。此外,做事疏忽,漫不经心,思想混乱,缺乏判断力,也都是儿童时期的自然的过失。只要他们不是存心如此,都应温和地加以提醒,并逐渐地予以克服。
3。理性发展的四个阶段
洛克把数学的解证方法运用于人的理性发展的一般过程的研究,提出“理性发展四阶段说”。他认为,理性是人的一种能力,这正是人和畜类差异之所在;而且在这方面,人是显然大大超过畜类的。洛克指出,理性能扩大我们的知识并调节我们的意志。理性实际上含有两种官能:机敏和推理,它借前一种发现中介观念,借后一种加以整理。因此,它就可以发现一系列观念中各环节间的联系,把两端连接起来,使所追求的真理一目了然。在洛克看来,我们对于外物所有的知识虽然只能得之于感官和内面的知觉,但“感官和直觉并不能达到多远。我们的绝大部分知识都是依靠于演绎和中介观念的”[73]。
洛克提出了理性寻求真理或知识的过程的四个阶段:“第一个最高的阶段就是发现出证明来;第二就是有规则地配置起各种证明来,以明白的秩序,使它们的联系和力量为人迅速明白看见;第三就是察知和它们的联系;第四就是形成一个正确的结论。”[74]这样,他借用自然科学方法的语言表述了对一般人类认识规律的总看法。他认为,在各种推理当中,每个论证都应当作为数学解证来处理,而上述各个阶段在任何数学的解证中,都是可以观察出来的。并且,“学了数学的人遇到机会,就能把这种推理方法迁移到知识的其他部分中去”[75]。
(二)论儿童教育方法
洛克要求尊重儿童的人格、尊重儿童的权利,坚持认为教学方法必须考虑他们的特殊需要、兴趣和能力。他根据自己对儿童年龄特征和心理特点的观察和研究的成果,精辟地论述了教育儿童的具体方法,对文艺复兴以来人文主义教育家的“教育遵循自然”的方法给予了丰富和发展。
第一,“我们教导儿童的主要技巧是儿童应做的事也都变成一种游戏似的”[76]。洛克指出,我们不应该把书本和别种我们要他们去学的事物当作一种任务去强加给他们,而应设法诱导儿童去做,把你愿意他们去做的事情当作他们的一种娱乐,而不可当作一种工作。应设法使儿童在自以为只是游戏的时候学习阅读。
第二,“教师的重大作用和技巧就在尽力使得一切事情变得容易”[77]。洛克认为,教导儿童必须遵守的一条重要原则是,在大多数情形下,如果他们遇到了困难,不可把困难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这会使他们愈发感到迷惘。相反,在儿童正用心学习的时候,应使他们高高兴兴,感到一切事情都容易而且令人快乐。因此,当儿童遇到困难而又想前进的时候,教师应立刻帮助他们去克服困难,而不可加以任何斥责。洛克注意到,对于年长一些的孩子,在需要运用理智的科学上面,可以故意提出一些困难,去激发他们的努力,使他们的心理习于竭尽全力去推理。但对于那些年龄极小的儿童是不行的。他们在乍一接触任何知识部门的时候,一切事情本身都是困难的。在这种情形下,教师的重大作用正在于尽力使学习活动变得容易。
第三,鼓励儿童的好奇心。洛克把儿童的好奇心视为一种追求知识的欲望,主张加以鼓励,并研究了有关具体方法。首先,不应讥笑儿童提出的任何问题,而要给予认真的答复。在解释儿童想要了解的事物时,应按照他的年龄与知识的能量,以使他尽量懂得,而不应超过他的悟性所能理解的程度。其次,还要采用一些特殊的称誉的方法,如使他去教他的弟弟、妹妹,这是最好的鞭策。再次,不要使儿童的问题得到虚妄的答复。因为他们如果受到轻视,或者受了欺骗,他们是会看出来的,并很快加以仿效,学会疏忽、伪善和虚伪等伎俩。最后,有时候不妨故意使儿童看到新奇的事物,使他们发现问题,自己去求得了解。如果儿童所问的问题是他们不当知道的,也最好坦白相告,而不应用假话或冷淡的答复去搪塞。
第四,“教师的巨大技巧在于集中学生的注意,并且保持他的注意;一旦办到了这一点,他就可以在学生力所能及的范围以内,尽速前进了”[78]。洛克指出,观察儿童的人会发现,即使儿童在全心全意努力做一件事的时候,他们的心智也不免于彷徨。纠正的办法不应是怒叱或者鞭挞。“粗暴的方法阻碍他们的专心。”[79]那只能立刻使他们的头脑里充满了恐惧、厌恶或者混乱所能够带给他们的一切观念。如何才能使儿童集中并保持注意呢?洛克的方法是:其一,应使儿童尽量明白他所教授的东西的用处。其二,在他的一切教导上面加上和蔼的成分。应经常对儿童表示一种慈爱和善意,去调剂儿童从教师那里感到的畏惧。情爱可以鞭策儿童去尽他们的责任。相对斥责和鞭挞来说,这更有助于儿童的心理接受新的知识。其三,长久持续的注意是能够加给儿童的一件最苦的差事,应时常有一些更换与变化,以使儿童能勤勉用心。
第五,应使儿童的身心轮番做有益的练习。洛克认为:“把身体上与精神上的训练相互变成一种娱乐,说不定就是教育上的最大秘诀之一。”[80]在他看来,一个人读书读倦了,或是跳舞跳累了,他并不需要立刻就去睡;他所需要的是另外做点别的可以消遣、可以得到快乐的事情。这样,儿童的生活与进步将在一连串的消遣中变得快快乐乐,疲倦了的部分永远可以得到休息。
(三)论理解能力的培养
洛克在《理解能力指导散论》中研究了如何锻炼心智,使其更容易寻求真理的问题。他指出了培养推理能力的重要意义:“一个人最后用来引导他自己的手段是他的理解能力。”[81]“理解没有正确的指导,心智就不能对于事情作出正确的推理。”[82]而正确理解的目的就在于发现真理并坚持真理。洛克强调指出,就个人而言,由于天生的体质造成人们在理解力上有很大的差别,但是,人的理解能力和能力上的显而易见的差异由于后天获得的习惯居多,而由于天生官能的较少。
洛克关于培养理解能力的方法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
1。只有运用和练习才能使人学会推理
在洛克看来,我们天生就有几乎能做任何事情的诸多官能和诸多能力,但这些能力只有经过锻炼才能给予我们做任何事情的能力以及技巧,并把我们引向完美。他认为,人们的理解能力和其他官能的缺陷和弱点,都是由于他们自己的心智缺乏正确的使用。他们或则很少推理,只是按照他人的例子行动和思考;或则用热情代替理智;或则知识面狭窄,目光短浅,见解片面,自然得不出正确的结论。总之,“大自然只给了我们推理的种子。我们生下来会成为能够推理的人,但是使得我们能够推理的却是使用和练习,而且我们之所以能够推理,只是勤劳和应用促成的”[83]。洛克注意到,虽然心智的所有官能由于练习而得到改进,但这些官能不能超过它们的力量而过分使用,他主张“量力而行”。练习还应循序渐进。与其跌断了脚而成为跛子,不如在崎岖的道路上缓慢步行为好。
2。“从具体事物得出来的一般观察是知识的珍宝”[84]
洛克认为,在整个理解能力的指导中,没有比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以及到什么程度给予同意更重要、更难的了。这应当根据事物带有的证据而调整。“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新手,一个探索者,一个陌生的人该怎么办呢?我的回答是,用他的眼睛观察。”[85]不要把言词就当作事物。除了就事物本身做适当而正确的考虑之外,似乎没有其他规则可循。“正确指导理解能力的人,不应当在所创立的术语之敏锐性里,也不应当在作家的权威里寻找这个标准,他只会在对于事物本身的考虑中才能找到这个标准。”[86]
3。学习数学有助于推理能力的培养
洛克认为:“没有比数学更能培养推理能力的了。所以,我认为凡是有时间和机会的人都应该学习数学,并不是要把他们培养成为数学家,而是要他们成为能够运用理性的人。”[87]在这方面,洛克明显地受到笛卡儿的影响。几何学的方法被笛卡儿当作认识方法的理想范本。他认为,数学推理方法严密、明白而确切,不仅在机械技术方面有实际的用处,而且应该在它上面建立起更高大的知识大厦。在笛卡儿之后的学问道路就是照此方向前进的。但笛卡儿的理性演绎的进行是以理性直觉、天赋观念为基础的,完全排斥了经验归纳法的运用,使演绎中所运用的概念和所得的结论失去了客观根据,演绎变成了从概念到概念的抽象、空洞的逻辑推理。由于唯心主义的性质,笛卡儿完全不懂得数学同现实世界的密切联系。洛克从唯物主义经验论的立场对之加以改造,强调演绎的每一步都必须通过由感性直观所找出的共同联系来进行。推理越是间接,知识越不可靠。
4。强调心智自由的重要性
洛克指出:“心智应当总是自由的,而且在人的自由安排下决定如何引导他的注意以及他所注意的事情,这才能发挥心智的最大能力。”[88]他认为,如果一个人的思想能够随意主宰他的心智,不受偶然的、不在计划之中的研究所扰,继续向前,试做更为重大的沉思,最后他就可能具有充分的能力控制他的心智,完全成为他自己思想的主人,因而能从一个课题迁移到另一个课题,这和他能把手上的事放在一旁而做他心有余力所从事的其他事情一样自如。“凡是具有这种自由的人,在他把理解能力用在所选择的、有益的一切事情上就能得心应手,确有极大的方便。”[89]洛克强调指出:“教育的事情……并不是要使青年人精通任何一门科学,而是当他们要专门从事这门科学的时候,要打开他们的心智,装备他们的心智,使他们有能力学会这门科学。”[90]在他看来,教育上所应重视的问题是给学习的人的心智以那种自由、那种素质和那些习惯,使其获得在将来的生活道路中要加以运用或者必须用到的知识的任何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