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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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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啊昭昭……”他极轻地呢喃,指尖拂过他微蹙的眉心,“你让朕……拿你怎么办才好。”

应长天

新年过后,朝堂恢复了往日的繁忙。积雪初融,空气中还带着料峭春寒。这日午后,傅御宸在养心殿西暖阁召见了贤王傅怀琚。

暖阁内炭火充足,驱散了屋外的寒意。傅御宸端坐于紫檀木御案之后,身着常服,神色看似平和,手中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串金丝楠木手串,温润的木珠在他指尖缓缓转动,仿佛能带来一丝宁定。

傅怀琚依礼觐见,一身亲王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温雅依旧。

“臣弟参见皇兄,恭请皇兄圣安。”

“平身,赐座。”傅御宸抬了抬手,目光落在傅怀琚身上,带着惯有的审视,只是今日,那审视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年节刚过,贤王不在府中享清闲,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傅怀琚从容落座,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笑意:“劳皇兄挂心。臣弟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禀报。是关于臣封地内,新近勘探出的一处盐矿。”

“哦?盐矿?”傅御宸眉梢微挑,似乎来了些兴趣,摩挲手串的动作却未停,“规模如何?品质怎样?”盐铁之事,关乎国计民生,历来是朝廷要务。

“回皇兄,据初步勘探,储量颇为可观,品质亦属上乘。”傅怀琚语气平稳,娓娓道来,“只是,开采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且涉及地方民生、运输等诸多事宜,臣弟不敢擅专,特来请皇兄示下。”他言辞恳切,将难题与决策权一并呈上,姿态放得极低。

傅御宸静静听着,目光偶尔扫过傅怀琚那看似温顺的眉眼,脑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新年宴席上,他投向宋昭的那几缕目光。那目光,如同细小的芒刺,扎在他心头,至今未能拔除。

“盐矿乃国家重器,开采确需谨慎。”傅御宸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此事朕知道了。着工部、户部即日派员,会同你王府属官,前往详勘,拟定详细章程,再行奏报。一切按朝廷规制办理,不得有误。”

他将此事纳入了朝廷常规流程,既显示了重视,也未给予傅怀琚过多的自主权。

“臣弟遵旨,定当全力配合。”傅怀琚躬身应道,脸上并无异色,仿佛全然不觉皇帝话语中的制衡之意。

兄弟二人又就盐矿开采可能遇到的问题、对地方的影响等细节讨论了片刻,气氛看似融洽,实则各怀心思。傅御宸始终分出一缕心神,警惕着傅怀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他绝不相信,傅怀琚今日仅仅是为了一座盐矿而来。

待到傅怀琚告退离去,暖阁内重归寂静。傅御宸独自坐在案后,指尖依旧停留在腕间的手串上,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

这个词如同毒蛇,在他心中盘踞不去。傅怀琚那看似无害的窥探,比任何明刀明枪的争夺更让他感到威胁。他深知自己这个弟弟,表面温润,内里却绝非简单角色。他绝不能给任何人,任何可能接近、影响、甚至带走宋昭的机会。

一种强烈的、近乎偏执的危机感,促使他做出了决定。

自那日后,崇政殿内关于宋昭的规矩,无形中又收紧了许多。

宋昭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他依旧住在舒适的后殿,衣食无忧,陛下也依旧每日来看他,甚至陪伴的时间更多。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关注”,几乎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想去御花园走走,必须有至少四名太监两名宫女随行,且路线、时间都被严格限定,仿佛他不是去散心,而是去完成一项被严密监控的任务。冯保甚至会提前派人清道,确保他不会“偶然”遇到任何不该遇到的人。

他的饮食,傅御宸亲自过问得更细了。每日的菜单需先呈报御览,连用的食材产地、烹饪方式都要一一列明。送来的每道菜,傅御宸有时甚至会先尝一口,才允许他动筷。虽说是“试毒”,但那份过度的小心,让宋昭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被层层包裹,隔绝在一切可能的“危险”之外。

就连他穿的衣物,傅御宸也要亲自摸一摸厚度,检查是否足够保暖,生怕他染上一丝风寒。

起初,宋昭还能理解为陛下是关心则乱,是因他之前中毒而心有余悸。他努力配合着,告诉自己这是陛下在乎他。可日复一日,这种毫无缝隙的“保护”,渐渐变成了一种无形的束缚,让他感到压抑和沉闷。他像是被养在华美笼中的金丝雀,虽然被珍视,却失去了振翅的自由。

一日,宋昭觉得精神尚可,想起许久未碰的琴,便走到殿内那架古琴前,刚想伸手触碰琴弦,身后便响起了傅御宸低沉的声音:

宋昭动作一顿,回过头,只见傅御宸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眉头微蹙。

“陛下?”宋昭有些不解,“奴才只是……”

“你身子还未完全养好,操琴劳神费力,于康复无益。”傅御宸打断他,语气不算严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些杂事,暂且都放一放。”

随即,他便吩咐冯保:“将这琴,还有他之前看的那些琴谱、杂书,都收起来,送到库房去。”

宋昭怔怔地看着宫人将那架他曾试图学习的古琴,以及那些他曾翻阅过的书籍一一搬走,心中蓦地空了一块。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已经好多了,弹琴并不会怎样,可看到傅御宸那深沉难辨的目光,终究还是将话咽了回去。一种难以言说的委屈和失落,悄然弥漫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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