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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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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已经做了决定。崇政殿后殿!那是紧挨着陛下日常起居之所的地方,比西暖阁偏殿更加敏感、更加靠近权力核心!能住在那里,是无数太监梦寐以求而不得的殊荣。

宋昭愣住了,他本意是想远离是非之地,却没想到反而被安排到了更近的地方。他看着陛下那看似随意却不容反驳的神情,知道这已是陛下最大的“让步”和“恩典”,他若再推辞,便是真的不识抬举了。

最终,他只能压下心中的忐忑,垂下眼帘,恭敬地应道:“……奴才,谢陛下隆恩。”

好事近

宋昭几乎是怀着一种赴死般的心情,诚惶诚恐地搬进了崇政殿后殿那间被指定的房间。

一踏入室内,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不敢落脚。这哪里是给太监住的房间,未免太过奢华了些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绒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屋内陈设极尽奢华雅致:一张用料考究的黄花梨木架子床,挂着素雅精致的月白色木芙蓉暗纹罗帐;窗边摆着一张舒适的红木竹节贵妃榻,榻上铺着柔软的锦垫;一扇巨大的云母屏风隔开了内外空间,屏风上绘着山水墨画,意境悠远;还有那紫檀木打造的八仙八宝纹顶柜、嵌着螺钿的梳妆台(虽然他用不上)、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博山炉……每一样家具摆设都透着低调的奢华和主人的精心安排。

这还只是原本的配置。在他搬进来后,傅御宸又陆陆续续从自己的私库里赏了不少东西下来:插瓶的红梅、上好的银丝炭、触手生温的玉如意摆件、甚至还有几套质料非凡、做工精细的新衣,虽仍是太监服制,但那料子和绣工,绝非寻常太监所能穿戴。

冯保跟着傅御宸来“视察”过一次,看着这几乎焕然一新的房间,尤其是那张贵妃榻和梳妆台,心里直咋舌:这布置得……哪像个太监的住处?倒更像是给哪位得宠的嫔妃准备的寝殿!陛下这心思,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崇政殿如同铁桶一般,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当皇帝本人似乎并无意完全隐瞒,甚至隐隐有些纵容时。

一些经过精心筛选、语焉不详却又引人遐思的消息,如同初春的柳絮,悄无声息地飘入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陛下让那个姓宋的小太监,住进崇政殿后殿了!”“何止是住进去!陛下从私库搬了好多宝贝给他添置呢!”“那规格……啧啧,都快赶上一位主位娘娘了!”“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对一个太监如此上心?”

这些流言蜚语,最终都汇聚到了刚刚解禁不久的长春宫。

张贵妃禁足期间,只在元旦当日被特许出来受了朝贺,年后才真正解了禁足。各宫妃嫔依着规矩,前来请安探望,实则多是来看她笑话、探听虚实的。长春宫内,暖香融融,一众妃嫔言笑晏晏,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话语间,总有人似不经意地提起陛下近日似乎格外忙碌,又或是羡慕贵妃娘娘长春宫布置华美,试图引到禁足和失权的话题上。

张贵妃端坐在主位上,脸上保持着得体雍容的微笑,指甲却早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如何听不出这些人的弦外之音?正当她心中怒火翻腾,快要维持不住表面和平时,一位与她交好的苏贵人状似无意地提起了最新的传闻:

“说起来,陛下近日似乎很是看重崇政殿的那个小太监呢?听说都让人住进后殿了,赏赐更是流水似的,这待遇,真是令人惊讶。”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目光或明或暗地都投向了张贵妃。

张贵妃心中恨意滔天,她自然早就听到了风声,此刻被当面提起,更是如同被当众扇了一耳光。但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露出一抹看似无奈又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浅笑:

“哦?是么?本宫近日静养,倒是不甚清楚外头的事。”她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禁足的事实,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不过,陛下乃是天子,心思岂是我等凡人可以随意揣度的?陛下行事,自有其深意。”

她放下茶盏,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竖起耳朵的众人,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至于那个太监……陛下仁厚,念其旧日伺候勤谨,又曾‘护主’受伤,多赏赐些恩典,让其住得舒适些便于养伤,也是陛下的仁慈。我们身为后宫妃嫔,更应体恤圣意,谨守本分,岂可因一个奴才的际遇而妄生议论,徒惹是非?”

她这番话,看似冠冕堂皇,劝人恪守本分,实则句句都在强调宋昭所得到的“超常”恩宠——“住进后殿”、“赏赐流水”、“舒适养伤”,每一个词都在刺激着在场妃嫔敏感的神经。她将自己摘得干净,仿佛全然不在意,却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嫉恨都引向了那个特殊的太监。

既全了自己“识大体、顾大局”的体面,又给宋昭拉足了仇恨。

果然,她话音一落,底下几位妃嫔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陛下对一个小太监如此破格优待,这本身就已极不寻常!这份殊宠,早已超出了对普通奴才的范畴,怎能不让人心生警惕和妒忌?

张贵妃满意地看着底下暗潮涌动,端起茶盏,掩去嘴角一丝冰冷的笑意。

宋昭啊宋昭,本宫倒要看看,你这份陛下“赏”的独一无二的“恩宠”,能不能护得住你在这吃人的后宫里周全!她就等着看,有多少双眼睛,会因此盯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宋昭对外界因他而起的暗流汹涌一无所知。自搬出西偏殿,住进后殿那间过于华贵的屋子后,陛下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来得便少了。只是每日都会有宫人准时送来各式名贵的药材补品,嘱咐他安心养着。傅御宸偶尔得空会过来瞧他一眼,见他气色日渐红润,便会漫不经心地逗弄他两句,或是考校他几句学问,见他答得磕磕巴巴,便笑骂一句“榆木脑袋”,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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