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1页)
她强忍着撕碎那些补品的冲动,谢恩接旨,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肉里。
然而,打击远不止于此。那传旨太监似乎还嫌不够,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哦,对了,陛下还吩咐了,眼看年节宫宴诸事繁杂,最是劳心费力。陛下体恤娘娘受惊需要静养,特让贤妃娘娘暂代娘娘操办此次宫宴事宜,也好让娘娘您能安心休养,勿再为琐事烦忧。”
贤妃?!那个一向与她不对付、惯会装模作样的贱人?!
张贵妃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猛地涌上头顶!陛下不仅禁她的足,还夺了她操办宫宴的大权!这可是年末最重要、最能在宗亲命妇面前彰显恩宠和权势的差事!如今竟白白便宜了那个贱人!
她几乎能想象到贤妃接到旨意时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以及后宫众人背后会如何嘲笑她失势!
送走了传旨太监,长春宫的正殿内瞬间被一种可怕的低气压笼罩。张贵妃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挥袖,将身旁小几上那套她平日最喜爱的雨过天青釉茶具狠狠扫落在地!
“哗啦啦——”清脆的碎裂声刺耳地响起,瓷片飞溅。
“陛下!你好狠的心!为了那么个贱奴才!!”她尖声嘶吼,美丽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和嫉妒而扭曲,再无半分平日的雍容华贵。
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砸了一套似乎仍不解气,张贵妃猛地转身,又将多宝阁上另一套紫砂茶具也狠狠砸在了地上!碎片和茶叶狼藉一地。
接连摔了两套名贵的茶具,听着那刺耳的破碎声,仿佛才能稍稍宣泄出心中万分之一的怒火和屈辱。她喘着粗气,扶着桌沿,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殿内死寂一片,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好半晌,张贵妃才慢慢直起身,眼神里的疯狂逐渐被一种更加阴冷幽毒的光芒所取代。陛下越是护着那个贱种,她就越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今日之辱,她张璇记下了!来日,定要百倍千倍地讨回来!无论是那个该死的太监宋昭,还是那个趁机上位的贤妃,她都绝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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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眼下,她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被困在这富丽堂皇的长春宫里,眼睁睁看着别人风光。这种滋味,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千倍万倍!宋昭在一片混沌与剧痛中挣扎了许久,意识才如同潮水般缓缓归拢。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庑房灰败的屋顶,而是一片朦胧而耀眼的明黄——那是唯有帝王才能使用的云龙纹纱帐。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仍在梦中,或是已经死了,去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地方。然而背后火辣辣的、持续不断的钝痛,以及喉咙里干灼得如同火烧的感觉,都在清晰地提醒他,他还活着。
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恐惧慢慢被一种极度的虚弱所取代。他微微转动眼珠,试图看清周遭,却对上了另一双深邃的、此刻正一眨不眨紧紧盯着他的眼眸。
那双眼眸里盛满了来不及掩饰的担忧、疲惫,以及在他睁眼的瞬间迸发出的、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惊喜。
“醒了?”傅御宸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似乎一直守在这里,连朝服都未换下,只是除去了冠冕。他几乎是立刻倾身过来,手指下意识地想要触碰宋昭的额头试探温度,又在半空中顿住,似乎怕弄疼了他。
宋昭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帝王容颜,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就想挣扎起身行礼:“陛……陛下……”
然而只是微微一动,背后的伤口便被狠狠牵动,剧痛瞬间袭来,让他眼前一黑,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乱动什么!”傅御宸见状,那点因为守候多时而积累的、本想质问他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怒火,瞬间被心疼和焦急盖过,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急躁的呵斥,“伤成这副样子,才刚醒就知道瞎折腾!给朕老实躺着!”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却又极其小心地扶住宋昭的肩膀,帮助他找到一个能稍微缓解疼痛却又不会压到伤口的姿势,动作笨拙却透着急切。
宋昭疼得浑身发颤,伏在柔软的龙榻上微微喘息,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那波剧痛。陛下的呵斥听在耳中,却奇异地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陛下还在意他的死活。
看着他这副脆弱不堪、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傅御宸酝酿了一肚子的教训和质问,此刻一句也说不出口了。他沉默地坐在榻边,拿起一旁温着的清水,用棉签沾湿,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宋昭干裂的嘴唇上。
“朕都知道了。”良久,傅御宸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是贵妃刻意刁难,构陷于你。”
宋昭身体微微一颤。
傅御宸继续道,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朕也知道,你故意将字写坏,是怕那手字……将来为你招祸,是吗?”
宋昭猛地抬眼看向皇帝,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惶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
看着他这副样子,傅御宸心中最后那点怒气也消散了,只剩下浓浓的心疼和一丝无力感。他叹了口气:“你这傻子……就算有天大的顾虑,不会来问朕吗?不会来求朕吗?就非得用这种自损一千的法子?若不是朕及时赶到,你……”后面的话,他竟有些说不下去,那次晚到一步的后果,他至今想来仍然后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