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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为护着人力不从心,杨府家将后背还是中了一箭,带着少年从地上爬起时,唇都已白了。
眼见后方鹰犬们已尽数聚拢,杨府家将横刀在前,对杨钺道:“公子快走,末将在此拖住这些贼人!”
少年红着眼道:“要走一起走!”
离得最近的几名鹰犬已经攻了上来,杨府家将扑上前去拦他们,却因不敌,刀锋抵着他们的鹰爪钩被逼得连连后退,回首见少年还立在原地,不由嘶吼道:“走啊!”
少年只觉从出生到现在流过的泪,都没有今日多,他咬紧牙关,像狠心抛下母亲和弟弟离府时那般,极尽痛苦地往前奔去,再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急奔中小腿肚忽地传来钻心的锐痛,他痛叫一声跌倒在地,往后看时这才发现自己小腿中了一箭。
而在更后方,杨府家将背对他跪倒在地,已不动弹了。
一名鹰犬抽出插入他体内的刀,同其他鹰犬一道朝少年走去,少年死死盯着家将跪倒的背影,双目瞬间就被泪水所模糊了。
“周叔……”他哽咽出声。
死在这时反倒成了最不可怕的事,只是想到自己身负母亲的嘱托,将来整个杨家或许都得蒙受叛国的冤屈,少年明知已不可能逃掉了,才还是忍着剧痛,拖着伤腿竭力往长街尽头爬去。
后边的鹰犬知他已是强。弩之末,也不再急着追,呈扇形不紧不慢围拢来,似要将他活捉。
少年在爬行中摸到什么就往后砸去,崩溃哭吼:“滚开!都滚开啊!”
彻底围拢来的鹰犬们已失了耐性,裴颂交代的只是生擒,没说不能缺胳膊少腿,见少年这般,当即就要挥刃废掉少年一只手。
刀锋下落时,一箭贯心而过,举刀的鹰犬瞪眼还想看向前方,但视线里的一切都出现了无数道重影,那名鹰犬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其余鹰犬意识到有援兵,抬眼见远处有人纵马疾驰而来,当即分出人手去拦,剩下的则欲带走少年。
可马背上的人挽弓搭箭,弓弦一绷一放间,箭矢已如流星飞射出去,欲去抓少年的几名鹰犬瞬间中箭倒地。
鹰犬们大惊失色,再想寻思应对之法时,那人已纵马奔至近前,长刀出鞘,寒刃所过之处,血光迸溅。
等狼骑追上来,十余名鹰犬已尽数丧命于萧厉刀下。
杨钺趴在地上,从他们残破的甲胄上辨不清他们的来历,但见他们都是梁人,又杀了裴颂的鹰犬,在这紧要关头已顾不上再思索旁的,当即自报家门求救道:“我乃镇西大将军杨朔之子,裴颂袭了将军府,欲拿我母亲和弟弟去胁我父亲,求你们救救我母亲和弟弟!”
说着便又用先前爬行时蹭得满是伤痕的手,从怀中急急摸出杨夫人写的血书,递给为首之人,满目哀切,已然是把他们当做了救命稻草。
萧厉接过血书,看完上边鲜红锥心的字迹,神色愈发冷沉。
他一语不发,将血书叠好,交还给杨钺后方道:“我现在去将军府,你继续往南逃,见到大梁援军,再向他们澄明一切。”
说罢又吩咐起自己身侧两名狼骑:“你们护送杨小公子去同大梁援军汇合。”
西陵要攻虎峡关的消息,温瑜当早已传回梁地,就算从南北两境调兵来不及,但先前范远同他一道深入西疆追剿裴颂。
以他对范远的了解,范远得知自己率狼骑出关去了,未免虎峡关有异,必会带适应了冷障的梁军将士们继续深入西疆。
这也是他当初说服温瑜准许自己率狼骑来阻西陵军的理由之一。
杨钺忧心母亲安慰,张嘴就想拒绝,可看清他们一行人也不过二十余骑后,到底是又找回了几分残存的理智,所有话都哽在了喉头。
——裴颂手中突袭杨府的鹰犬都不止百人,更何论城中还混进了不知多少屠戮百姓的西陵军,现下正四处制造骚乱,搅得关内军民人心惶惶,溃成了盘散沙。
双方兵力如此悬殊,这二十余骑的骑兵去了都极有可能是白白送死,如何再带上自己一个拖油瓶?
意识到这点后,杨钺心中悲切更甚,他忍着腿上的剧痛跪起来,朝萧厉磕了一个头:“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萧厉已重新翻上马背,只回了四字:“梁营,萧厉。”
大梁南北两境相斗的战火虽未蔓延至西疆,但魏岐山病逝后,并未传位给亲子,反而将整个北魏托付给了其义子的事,还是传遍了坊间各地。
随后北魏新任君侯萧厉的名号,也随着他那些煊赫的战功,在这两年里如雷贯耳。
此刻他放在自己名号前的,却是梁营?
杨钺愕然之际,萧厉已带着狼骑打马而去。
杨钺望着他的背影,在这一瞬甚至顾不上悲痛,怔声道:“萧君前不久方出的关?当下怎会在关内?”-
萧厉一路打马急奔,下颌绷得极紧。
从发现迦什山下那条洞道直通边防营起,他就知道虎峡关免不了这场浩劫。
只是那时还不知杨朔在此事中参与了多少。
他们赶到时,整个边防营已是火光一片,营地内的守军遭逢突袭,又被西陵人出现在关内吓破了胆,以为是虎峡关被攻破了,军心溃散,毫无战意,最终死的死,逃的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