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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03(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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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息一般的眼光

我就是结着愁怨

丁香一样的姑娘。

我哀怨又彷徨,梦一般

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希望着

希望着遇见一个白杨树一样的青年一个读过《雨巷》的才郎。

海山哥没有读过《雨巷》,也不屑去读。他要为衣食做具体诚实的奔忙。他没有戴诗人的风流倜傥,却能挑起生活的重担。尘世之人要吃要穿,要呼吸漂浮在空间的污浊之气,要生老病死,精神上的净土乐园固然可爱,而世间的种种艰难是需要粗壮的手臂来应付的呀,丰饶浩富的精神财产抵不得一筐蜂窝煤,可怜读过雨巷的才郎……

理是这么说,可温文尔雅的魅力又不可阻挡,生活中除了吃喝拉撒睡到底也还该另有些情趣,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趣呀!

而陈惠蓉却是不能再空耗时光了。这依赖他人供养的日子不可再继续下去,她要自食其力,谋求生存之道。

“自食其力可以,住在这儿也可以自食其力嘛。”海山这样说。

她晓得他的心,而她却真的不能给他以平等的回报,她渴望的天地不是这种样子的。她知道,离开这称得上是个,“安乐窝”的小处所,会有怎样不可测的困苦在前头,但她还是决意要离开了!

已经踌躇了好些天了,一见到海山哥那忧心忡仲的神色,话就噎在喉头不忍吐露。随着她脚伤进一步的好转,他的忧情日重,这使她颇感为难。

再也不能拖延下去,迟说早说总得有这么一回。猜测海山哥会讲出什么话来,对答的词儿已准备在肚里。这天晚饭过后,刘海山又抱着他的半导体收音机坐到院中默默听些乱七八糟的节目。近来他心事重重,除了在行动上对她更加无微不至地关怀,在眼神中流露更深的情分,话却是越来越少了。气候已经带有浓重的寒凉,但呆在那窄仄屋间感到十分地憋闷,室外的凉气可以稍减烦愁。他默然在月光下。

她本想把离走的话儿在今晚的饭桌上讲放出来,却终于没能出口。此刻,她踱在屋中,左思右虑,又失了到他跟前讲一讲的勇气,于是就想,想用那种不告而辞的办法了。

没有什么可整理的,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几本她爱不释手、海山哥也说不必归还了的书,她捏了又捏,很想带走。明天一早,她就要离开这居住了三十七天,有着那么多感情体验的小小的宅院了,一定要离开,要离开了……她的心里堵塞了一篷乱草,灌满了一锅浆糊,这辞别的话可怎么说出口呢……

月亮慢慢地升至了中天,收音机里气壮山河的豪言壮语描绘着一片莺飞燕舞的大好形势。刘海山一支接一支地吸大生产牌的劣质卷烟,烟雾犹疑着,摇**着,捎带一股悲凉的情绪溶进漫漠苍天,不见了一丝痕迹,而他则在这悄无声响中听到了那烟雾远去的步声,也看了它沿着怎样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往高天去,像她,她的步履……

已是不早了,她屋中的灯已然熄灭,他便快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黑暗中看着指间明明弱弱的星火想,留,怕是留不住了。

恍惚间听到了叩门声,又听到低声的呼唤:“海山哥,海山哥。”

柔声似水,却使他心旌抖颤。去开门了,她同月光一起照进屋来,冰雕玉刻的美神!温柔又伤感的美神!

“海山哥,我……”

那讷讷的神色把一切都说明了。

持烟的手开始索索地抖。

“不能再麻烦你了,你对我的恩情,我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语音颤颤的。

他一脸的哀色,月辉下显得很是分明。

“海山哥,谢谢你了。”她的身体第一回这么近地挨贴着他。

有两股泪水从他的眼睛中溢淌下来,木呆呆地无言无语。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海山哥,你对我太好了,我心里明明白白。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你要是想,要我,今晚我就陪你……我听你的。”

肚里准备了一遍又一遍的那些空洞词儿竞丝毫派不上用场,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意识里确实浮虑过如何对他的恩情作报答的方式方法,却没有形成如此明确的态度,情之所至,竟这样脱口而言了。她太了解他的心了,对他抱以无限的同情,所以才有这样的话讲出来。

他先是向她投以吃惊的情色,继儿是一阵含有感动的惶悚。他也太了解她的心了,知道这一奉献包含着怎样的怀念情愫,便有一股崇高的情感在胸间升腾。

他轻轻地推了她一把,移开自己的身,走出屋来。

屋外,秋夜清凉如水,残月中天,凄凄寒意透彻骨髓。刘海山仰望远空,如凝似铸。

她跟在他的身后默在院中。她懂他此刻复杂错综的心情。

“你走吧。你应该有更好的去处,你是非凡的女人。”

非凡?她很吃惊。

“你以后准定会大有作为,跟我不同。”

她摇了摇头。前面的途程茫乱而渺然。

“不管到了哪儿,也别忘了你的海山哥,这儿,小院中,有你海山哥这么一个人。”

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转。“给你添了好多麻烦……”

“甭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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