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第1页)
回到家,苏启明感到不对劲。
头疼欲裂,身体一阵阵发冷,额头烫得吓人。
下午在疗养院沾染的阴气和惊吓,加上连日来的精神紧绷,终于让他的身体垮了。
陈墨吓坏了,要送他去医院。苏启明摇头拒绝,只让陈墨买了退烧药。他不能去医院,不能留下可能被其他人查到的记录。
他吃了药,裹紧被子。
头很沉。
身体像被浸泡在冰水里,又像被架在火上烤。苏启明知道自己发烧了,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浮沉。药效上来时,他陷入一片光怪陆离的黑暗。
他看见了雪。
雪下得极大,纷纷扬扬像是要将整座山埋葬。
苏启明看见自己穿着白色长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没过脚踝的积雪里。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但他似乎习惯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又是梦,苏启明想。
可触感太真实了——靴子踩碎雪壳的咯吱声,风灌进衣领的刺痛,还有……远处破庙废墟里,那团蜷缩在雪堆中的人形。
“还活着吗?”
他蹲下身,伸手探向对方。指尖刚要触到那人颈侧,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苏启明仿佛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铁钳般的触感。梦里的他显然也吃了一惊,灵力瞬间在掌心凝聚。
灵力?那是什么?但苏启明来不及细想,因为他看见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
明明已经冻得发青的脸颊,唇上结着薄冰,可那双眼睛却平静得像一潭冻住的死水。看向他时,没有丝毫求救的意思,只是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你听得见吗?”他放缓语速,一字一顿地问。
没有回应。
“我要带你回门派医治。”
还是没有反应。
直到他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那人才迟钝地眨了下眼。
原来他听不见,梦里他恍然。苏启明共享着这份情绪,感到一种说不清的心悸——那双死水般的眼睛,总让他想起……想起谁?
“我要带你回门派医治,”他用口型慢慢说,同时指向不远处的山门,“能走吗?”
那人依旧没有回应,只是松开了手,任由苏启明将他扶起。大半重量压在苏启明肩上时,他嗅到了一股混合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像是从骨髓深处透出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上山途中,他试图交谈。
没有回答。只有脚下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
到了山门处,值守的师弟迎上来:“苏师兄,这是……”
“山下发现的,快冻死了。我去禀告师父,你先带他去药庐。”交接时,他无意中瞥见那人侧脸。雪花落在那纤长的睫毛上,显出几分易碎。
画面跳转得突兀,像老电影断了胶片。
药庐的暖意融化了两人身上的雪,一个白胡子老头在摇头:“先天不足,五感缺损,肺腑皆伤……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这孩子,怕是活不过二十。”
苏启明看着自己转过头,看向靠在榻上的人。
那人已经清洗干净,换上了素白的衣服,墨黑长发披散肩头,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老医师谈论的不是他的生死。
“你且在此休养,”苏启明看见他走到榻边,“等好些了,若无处可去,可留在门中做些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