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倾四王醋海生(第3页)
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如同被晚霞彻底染红的瑰丽天际,连脖颈和耳根都烫得惊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
一个分神,脚下的舞步在做一个后退旋转时险些出错,踩到搭档的脚,幸而多年习武打下的扎实底子、出色的平衡感与核心力量,让我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猛地绷紧肌肉,勉强凭借着被唤醒的肌肉记忆和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将有惊无险地将剩下的舞蹈动作,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悲壮的流畅,完成了。
当最后一个音符如同最圆润的珍珠落于玉盘般清脆地、决绝地终止,我与搭档保持着优雅的结束姿势,微微喘息着,向四方宾客躬身行礼。
大殿内陷入了一刹那奇异的、落针可闻的静默,仿佛所有人,包括高座上的君王,都还在回味方才那短暂却足以撼动心魄的舞姿,那由生涩到绽放的蜕变过程。
随即,如同积蓄了足够力量的潮水终于冲破堤坝,热烈而持久、仿佛要掀翻穹顶的掌声轰然响起,如同雷鸣般席卷了整个辉煌的空间。
我低着头,不敢再去看上方那几道依旧如同烙铁般灼人的目光,感觉后背如同被无数细密而冰冷的针尖持续穿刺,几乎要站立不稳。
我快步退回到涵清宫的队伍中,试图将自己隐藏在人群的阴影里,但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擂动,久久无法平息,耳边依旧嗡嗡作响。
“沐祈!你太棒了!你绝对是今晚最耀眼、最令人惊喜的黑马!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玉听激动地冲过来紧紧抱住我,声音因极度的兴奋与自豪而微微颤抖,带着哭腔,“刚才……刚才好几位陛下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那么专注!那么……天啊!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为我们涵清宫挣足了面子!女帝陛下若是知道,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林达和叶雅也围了上来,眼中充满了崇拜与感激。
我含糊地应着,脸上挤出勉强的、带着疲惫的笑容,感觉那股被聚焦的、如同置身于放大镜下的灼热感依旧如影随形,几乎要将我的伪装和理智一同吞噬殆尽。
接下来的盛宴,我始终有些心神不宁,魂不守舍。面前长桌上摆放着的、由凌宫最顶尖厨师精心烹制的、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吃到嘴里也味同嚼蜡,如同咀嚼着木屑。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四道目光,回放着严司辰的炽热,朱世倾的震撼,安惟夏的审视,洛伦的痴迷,以及李维恩的深沉……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直到庆典接近尾声,悠扬而带着淡淡伤感的送宾曲如同流水般缓缓响起,各国国王开始在一众随从、侍卫和官员的恭敬簇拥下,气度雍容地陆续启程离开,前往宫外专用的、停靠着各式华丽炫目飞船的停泊坪。
严司辰走在其中,身姿依旧从容不迫,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皇家气度彰显无遗,吸引了无数倾慕的目光。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上那艘属于严国的、通体流转着冰蓝光泽、线条优雅流畅如同高贵天鹅般的飞船舷梯时,他的脚步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绊。
他回过头,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星际导航系统,在熙攘嘈杂、光影交错的人群中,轻而易举地再次捕捉到了那个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却依旧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目光的身影——我。
那一刻,周围喧嚣的人群、华丽的宫殿、闪烁的灯火、低语的离别……仿佛都瞬间模糊、虚化,成了无关紧要、失去色彩的背景板。
他站在光影交错、万众瞩目的地方,周身仿佛自带耀眼的光环,是天生就该被仰望的星辰;而我,立于人群的阴影之中,平凡而渺小,试图用低调与沉默掩盖内心翻涌的、如同岩浆般滚烫的波澜。
隔着数丈的、仿佛遥不可及的距离,隔着身份与地位的天堑,我们遥遥相望。
他的眼神复杂得如同蕴藏了整个星系的、正在诞生与毁灭的星云,有即将离别的不舍如同清晨的薄雾般弥漫开来,有白日前嫌冰释后的温和与歉意如同暖流淌过心间,有方才舞蹈带来的、尚未平息的惊艳余波仍在眸中荡漾,然而,在那眼眸的最深处,那漩涡的中心,似乎还藏着一丝我无论如何也看不懂的、幽暗而坚定的、仿佛下定了某种关乎未来、不惜一切的决绝。
而我,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了世间所有的调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
二十五年的漫长暗恋,跨越星际的异乡重逢,双重人格的惊天秘密与惊吓,还有那份被他亲手划定为“最好的朋友”却早已在我心中失控疯长、盘根错节的情感……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交织缠绕、激烈碰撞,几乎让我窒息,眼眶微微发热。
鬼使神差地,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推动着,我摸了摸随身携带的、那个绣着精致粉色蝴蝶纹样、因为常年佩戴而边缘有些磨损的贴身锦囊。
里面放着的,是我白天利用练习舞蹈那短暂得可怜的间隙,偷偷向一位面容和善、手艺精巧的宫女要来些许彩色丝线和具有安神效用的天然香料,凭着记忆中和内心最真实、最冲动的渴望,在夜深人静时,就着窗外清冷的月光,一针一线、笨拙而认真地缝制出来的小小心意。
那粉色的蝴蝶翅膀甚至有些歪斜,针脚也远称不上均匀精美,却蕴含了我所有未能、也不敢宣之于口的、跨越了浩瀚星际与漫长岁月的、懵懂而真挚、卑微而勇敢的情愫。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都吸入肺中,不再犹豫,不再怯懦,快步穿过依旧喧闹、弥漫着离别气息的人群,衣裙拂过光滑如镜的地面,发出细微而坚定的沙沙声。
在他即将转身、彻底踏上舷梯、从此可能天涯远隔的前一刻,我终于穿越了人海,来到了他的面前,微微仰起头,勇敢地看向他深邃如同星海的眼眸。
“司辰陛下。”我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紧张而产生的颤抖,将那个小小的、却承载了千钧重量的、倾注了我所有心意的护身符递了过去,“这个……送给你。是我……我自己闲着没事,胡乱做的护身符。里面只放了一些普通的、据说能安神定惊的香料,希望……希望它能保佑你一路平安,诸事顺遂,远离……一切烦恼。”
我的脸颊绯红如同火烧云,几乎不敢与他对视,只能盯着他礼服上那颗精致的、闪烁着冷光的纽扣。
严司辰明显愣住了,他低头,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略显朴素甚至有些稚拙的锦囊上,那上面笨拙却无比认真绣出的、试图展翅飞翔的粉色蝴蝶,在停泊坪格外明亮的、如同白昼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可爱,又有些可怜。
他抬眸,深深地、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睛里,那眼底仿佛有汹涌的、压抑了许久的浪潮在疯狂翻涌、撞击着理智的堤岸。
他伸出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如玉、仿佛天生就该执掌权柄的手,极其郑重地,甚至带着一丝与他尊贵身份极为不符的、近乎虔诚的意味,缓缓地、小心翼翼地从我微微颤抖的、沁出薄汗的掌心,接过了那个还带着我体温与忐忑心跳的锦囊。
他的指尖在不经意间,极其轻微地擦过我掌心的皮肤,带来一阵微麻而战栗的触感,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四肢百骸。
“沐祈……”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声音因某种极力压抑的、滚烫的情绪而显得异常喑哑、低沉,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
他将锦囊紧紧攥在手心,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其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然后,他抬起手,将其紧紧贴在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那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仿佛要将它烙进心里,融入生命。“谢谢。”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如同最坚定不屈的誓言,穿透了所有的距离与阻碍,“这是我收到过……最珍贵、最独一无二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