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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第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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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黏稠的触感在颊上拍打,一切都是飘渺的。长淮费力地撑开眼皮,朦胧的视线里有熟识的半张脸,无须看全,他知道是魏元瞻。

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微微弯起一点嘴角:“主子……”

才勉强吐出两字,又咳起血沫,眼睛太沉了,只想一头栽到哪里,好好酣睡一觉。

魏元瞻强忍住心底的哽咽,二话不说把他的手拉过来,往背上一放,撑着地面起身,要带他走。

长淮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是真的,主子回来找他了。

他有些高兴,还能再见到魏元瞻,也没什么遗憾了,可是高兴之余,心头又酸楚难当。

随主子去临城的精兵不在周围,看来主子是私自回来的……为了他。

二人相伴多年,深知在彼此心中,他们都占据着不小的份量。

长淮自觉命不久矣,不愿让魏元瞻难过,更不想拖累他,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在他肩头劝道:“爷……你走吧,别管我了……”

这是战场,城墙上定有敌军看守,虎视眈眈,魏元瞻背负他,如何能不被敌人发现?

夜色逐渐浓郁,魏元瞻不说话,只背着长淮往城下村口走。来时他望见几家农户,只要有人,一定能想办法救治长淮。

西北的路多是如此,道艰,草丛里碎石不断。

魏元瞻骑了一路的马,还没歇过,又背上长淮,体力难免有些不足。但他心急,且不敢让长淮再负伤,是以走得很稳,行动间裹挟着深刻的力度。

他是何时长成这样的?长淮默默地想。

长淮与兰晔一般年纪,比魏元瞻长七岁。在他们眼里,主子永远是主子,也是那个一发脾气就不理人的小孩儿。

他一定是又生气了。

长淮很了解他,不再劝,只断续说着:“兰晔……他一直想要……侯爷赏我的锦袍,等回京了,爷……替我交给他……”

“他迟钝,想来……不会为我伤心……”

言及此,长淮似乎笑了,那笑声轻飘飘的,未等人反应就被冷风揉散。

他顿了许久才说:“爷,你答应我……不要难过……”

魏元瞻眼眶倏地红了,寒意如水的夜晚,他竟觉得喉间发热,冲背后之人恶狠狠道:“闭嘴!”

长淮果然不再说话,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喘息声,周遭再无别的声音。

魏元瞻登时有些惶乱,欲停下检查他,又不敢,生怕慢了一步。

雨点飘下来,溅在身上。

魏元瞻冷静地想,他因习武,长淮和兰晔总是为他备药——

到了一处空地,他把长淮放下,手透过沾了血水的铠甲进去翻,战袍内有两支皮革做的药瓶。

魏元瞻小心取出,能感受到长淮的脉搏还在跳动,只是越来越微弱。

他忙替他脱下甲胄,把他背上斜刺横行的刀伤撒上药粉,然后撕下自己的内袍,循着记忆里长淮为他包扎的方式,一圈一圈缠好、束缚。

过去的场景侵袭而上,眼前是长淮为他处理伤口,一边埋汰道:“照您这受伤的速度,十个身子也不顶用,我说小主子,您还是注意些吧……”

魏元瞻突然有些崩溃,他还不能接受死亡,不能接受于他重要之人弃他而去。

双手捧上长淮的脸,轻轻摇他,嗓音中有哀求的意味:“长淮,你看着我……长淮……长淮……”

他眉尖微皱了一下,魏元瞻知道他听见了,便重新把他背起来,一步一步往村口走,侧脸对他说道:“你再坚持一下,不要睡,很快就到了……”

长淮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觉自己在一副硬朗又宽大的肩背上一沉一沉,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是一家医户救了他们。

肃原战败,北璃将领严令不可屠城,至于周边村落,他们视若无睹。

同为国朝子民,城破的消息一传来,村里唏嘘不已。李医户在林中采药晚归,恰见我朝军士负伤行来,便将人接到家中。

晨曦映门而入,长淮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身下垫着两层铺子,血衣已换,穿的是这家主人的衣裳,很干净,有阳光的味道。

稍一垂目,魏元瞻的身影就在床边,枕其手臂睡着,应是累极了,脸上身上都是血,居然没去清理——他最好整洁,几时这样眠过?

长淮忽然想哭,把头朝里边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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