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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队伍盘桓梁城的第二日。

知柔自被怀仙调去身边,吃住都与随员隔开,非但如此,怀仙不用她随行伺候,权当她是路上解闷之人,不时召她到帐中叙话。

知柔一开始很不情愿,一个害她与家人分离的祸首,她怎可能像臣子一样顺服于她?但落后思忖,自己只有在公主身边才有机会结识北璃贵族。

既于己有利,知柔敛了许多锋芒,怀仙问她什么,她就依声回答两句,半月相处下来,倒鲜少令人不快的时候。

有人持灯在帐前走过,知柔收拢神思,摇一摇头,复问:“姐姐,队伍何时启程?”

景姚乘知柔的光,被提拔到公主跟前做事,知柔担的虚位,她却是实打实地侍奉公主。

“殿下近来少眠,身子不济,太医正为殿下调理,估计还要在此地多留几日。”

景姚说着,从食盒中端出一叠火烧饼递给知柔,“吃吗?”

她顺手接下:“谢谢姐姐。”

九月秋高,梁城的气候与京城冬日相比,倒相差不了多少。

知柔素来畏寒,幸在队伍里每人都发了冬衣,怀仙又给知柔破例,赏了她几套厚实的男装。眼下她一身湖蓝色大氅,衬得本就白皙的面孔愈加显出几分恹恹。

“姑娘脸色不太好,是病了?”景姚关切地问。

知柔因梦魇未恢复生气,此时听言,她略顿了下,很快便回道:“没有,我只是……”

话语未断,一个姝丽的人影由远行来,目光挑剔地在知柔身上点了点,抬着下巴说道:“宋姑娘,殿下有请。”

梁城距朔漠不过一山之隔,白日初升,金芒一粒一粒俯瞰而下,在林木间排出几束斜长的光。

怀仙连日不曾休息好,一闭上眼,那夜在帐中忽然向她行刺的身影便如同一道符咒箍上来。

她欲彻查此事,皇太孙却一阻再阻,仿佛生怕毁了两国盟约。

烟柳待她忠心,她却连一个贼人都无法处置,以慰其亡灵。为此,怀仙寝食难安,今日至林间透气,见有鸟兽出没,难得提起兴致,唤来知柔。

闻背后通传声,怀仙调开视线。

那夜之后,负责守卫她的人多了一半,知柔从他们中间走来,向她福了福身。

怀仙的目光没从来人身上脱离,把知柔安排到身边,的确有了些微不同,她很少再耍花腔,言语中也有了恭敬的况味。

“殿下。”知柔低眉。

怀仙随口问道:“宋姑娘可会狩猎?”

“回殿下,臣女儿时在山上打过几只兔子。”知柔掀起眼,没声地瞧她一会儿,“殿下的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明日会启程吗?”

这话实在不合时宜,听着像是催促。

怀仙乜她一眼,唇畔浮起浅笑:“宋姑娘这是一日也不愿在燕国多待了么?”

“臣女在哪儿都是飘萍无定,倒不如早离故土,省得平添忧愁。”

她应地自然,好似连想都没想,更别说犹豫了。听得怀仙窒了下,不知怎的,总觉得她是在挤兑自己,前几日的温顺不过假象,她还在记恨随她和亲之事。

萧萧风过,掠起了怀仙的衣袂,她不露声色抚平,眼睛朝林下扫视半晌,忽然提议:“你我不如以兔为猎,看谁先得。你若赢了我,我便向太孙殿下递言,明日日出启程。”

“殿下!”旁边领知柔来的宫人惊讶张口。公主才为烟柳的事伤神伤身,太医嘱咐要好好休养,怎能为一个臣女更改行程?

怀仙睐目看她一眼,她只得闷闷垂目。

知柔亦瞟了瞟她,复追回怀仙脸上巡睃一刻,向其行礼道:“定不让殿下失望。”

未备弓马,怀仙命随行守卫将他们的弓箭取来。首领者称此举不合规制,语带劝诫。

本就是临时兴起,遭人败兴,怀仙怫然道:“不过区区六箭双弓之需,竟也难为得你如此。那你便去请示太孙殿下吧,本宫在此候你。”

就算是个半路册封的公主,威风也在他之上。那首领者踌躇一二,到底应承了她,抱拳施礼而去。

再返回,知柔同怀仙各获三支羽箭、一把弓。

无马,侍女替怀仙厚覆腿脚,以防擦伤。知柔自是不必这些束缚之物,她将氅衣解了褪给景姚,在一旁活动筋骨。

怀仙常年抚琴的手,不料也可挽弓,她拉了拉弓弦,转头对知柔说道:“宋姑娘习武之人,想必射艺亦是精妙非常,不如你让我一箭,权作公允?”

知柔没领教过怀仙的箭术,不敢以上者自居,她默想片刻,道:“臣女不敢妄言,既是寻常比试,还望殿下手下留情。”

怀仙蔑笑一声:“小小年纪,又是哪里学的官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常年淫浸宫闱,鬼话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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