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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锦绣笼中,外头的风景如何壮美,怀仙无心旁骛。北风适时地趋入车窗,隐隐揉着干草和沙土的气味,这是京城的风所没有的。
“宋姑娘可有思念之人?”
怀仙举目而视,等待半晌,续道,“玉阳有一商号不归朝廷管辖,与北璃常有往来。书信,他们可携至燕京。”
两国之间,疆界森严,书信不易相通。
怀仙以此为诱,知柔于车内静立俄顷,脑海中划过阿娘的面貌,随之如金乌照雪,逐步消融。
“我一个无名小卒,殿下为何对我如此上心?”
知柔似乎不解地望着身前女子,琉璃般的眼睛里有丝笃定,“是愧疚吗,嘉阳殿下。”
封号错了。怀仙秀丽的眉毛轻轻皱起,没有答她这句。
良久,应了一声不知对谁说的:“你非无名小卒。”
次日伊始,知柔被调到怀仙公主身边。原同她一个帐中之人见她未被公主不喜,暗自懊悔没和景姚一样,早些攀搭。
按时日来算,公主仪驾应该过了梁城,逾月抵达玉阳。可消息传到北璃,燕朝公主竟才走了其三之一的路,不仅如此,使团中还有不轨之人欲图戕害公主。
可汗得知大怒,听闻是恩和做的手脚,当众将其鞭打了一顿。
恩和没为自己辩白。
夜里,萨日为他上药,光线离得近,足够照明他的神情——那张脸上没有一丝痛苦,但身体是血淋淋的,活像从兽肚里剥出来的幼兽。
萨日咕哝道:“王子真是哑巴。”
恩和坦率地笑了笑,等他弄完便穿上长袍,倒头就睡。萨日拿他无法,哄自家孩子似的,在他毯边唱歌。
黎明的天空还是青墨色,到处弥漫着化不开的雾。
萨日惊恐醒来,听外面马儿“咴咴”低吟,忙跑出去,即见恩和摸了摸马头,执辔而上。
“王子去哪儿?”他大喊。
恩和笑起来纯澈,浓雾掩盖,他眸底轻蔑被藏得极佳:“父汗不是叫我去迎燕朝公主?”
戕害,倒真是个好听的罪名。
第67章饮飞雪(七)他俯脸与她面对。……
雨沉闷地落在窗外,屋内一灯如豆,暗影幢幢。
知柔迟疑着起身,环顾四下,只见案几陈设,帘幔飘掩,俨然是雅阁模样,非营地可见。
她是在哪儿?
“醒了?”一张黑檀圆案后,女子偏过眼来瞧她,“你成日在外贪玩,真不让我和你父亲省心。”
知柔微微愣住:“阿娘?”
心中虽有异,身体却渴盼地向前探。
与她离京前的记忆不同,林禾面色红润,唇角含笑,如桃如李。
“阿娘,你的病好了?”知柔在案旁坐下,抬眉将人细看许久,可惜灯火太薄弱了,总让她感觉不实。
林禾没有应她,温热的手指抚过她的眉心,随后视线垂落,指案上鱼羹道:“饿了吧,快尝尝,你父亲让人送来的。”
知柔乖巧提匙,慢慢搅动两下,一边吃,眼睛不敢从林禾身上移开寸许。
似乎被她逗乐,林禾倏忽一笑。她跟着弯唇,一口一口把羹汤吃尽。
及到天色转明,身前的人影逐渐模糊,知柔有些惊慌,抬手抓住那片衣袖,却抓了一场空。
“不要走……阿娘!”
四周平静,偶有人语隔着层帐钻游进来,知柔猛地睁开双眼。
呼吸仍显急促,身子仰躺在床铺上,原来是梦。
她坐起身,目色恍然地在空中停了良久,适才下地穿衣,就着盆中清水洗漱一番,撩帐出去。
外面还只有蒙蒙微光,炊烟在帐子顶端升起,宛若轻纱。
“知柔姑娘。”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知柔转眸望去,景姚捉裙朝这边小跑,至她面前刹住,微笑道,“刚起身吗,可用了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