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留在临市三中(第2页)
他想冲进去,大声质问,嘶吼,反抗。他想说他不要转学,他哪里也不去,他只想留在临市三中,留在有林安言在的地方。
但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知道,在父亲那套强大的、以“为你好”和“家族颜面”构筑起来的逻辑面前,他所有的情感和意愿,都苍白得可笑,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走上楼梯。每一步都踩在虚空里,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实感。心脏的位置传来清晰的、一阵阵尖锐的绞痛,痛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紊乱粗重的呼吸和血液冲撞耳膜的声音。他靠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窗外,天色彻底黑透了,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沉沉的、仿佛要压垮一切的黑暗。寒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绝望的呜咽。
书包还扔在脚边,里面装着今天的作业,装着林安言给他的笔记,装着他们共同的、尚未完成的梦想。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可能要在下周戛然而止。
江浔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臂,用疼痛来抑制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哽咽和咆哮。
他知道,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里哭。但滚烫的液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迅速浸湿了衣袖,留下冰凉湿濡的痕迹。
为什么要这样?他只是想喜欢一个人,只是想和那个人一起努力,一起走向未来。为什么就这么难?父亲那套所谓的“正道”和“脸面”,难道比他的快乐、他的情感、他的人生选择更重要吗?
他想起林安言沉静的眼神,想起他们在重重压力下依然小心翼翼地靠近、彼此支撑的每一个瞬间。
那些温暖,在此刻冰冷的绝望对比下,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易碎。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反抗?以父亲的手段和决心,他的反抗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可能会牵连到林安言,可能会让母亲更加为难。
顺从?离开三中,离开林安言,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严格的新环境?他做不到。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巨大的无助感和悲伤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仿佛一只受伤的困兽,独自舔舐着突如其来的、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苏池温柔而担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浔?晚饭好了,下来吃饭吧?”
江浔没有回应,只是将脸埋得更深。
门外沉默了片刻,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脚步声渐行渐远。
江浔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泪已经干了,在脸颊上留下紧绷的痕迹。但心里的空洞和冰冷,却丝毫没有减轻。他知道,父亲的决定很难更改,转学的事情,恐怕已经是板上钉钉。
他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刺得他眼睛发疼。他点开与林安言的聊天界面,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放学时互道的“明天见”。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颤抖着,想要打字,想要告诉他这一切,想要从他那里汲取一点力量和安慰。
可是,打什么呢?怎么说呢?告诉他“我可能要转学了,因为我爸发现我们的事了”?告诉他“我们可能很快就要分开了”?这除了增加林安言的烦恼和负担,又能改变什么呢?
最终,他一个字也没有发出去,只是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他与那个温暖世界最后的、脆弱的连接。屏幕的光暗了下去,房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寒意从地板渗透上来,钻进骨头缝里。
江浔抱紧自己,将脸贴在冰冷的膝盖上,睁着眼睛,望着无边的黑暗。
这一夜,注定漫长而无眠。而明天,以及明天之后的所有日子,似乎都笼罩在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名为“分离”的阴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