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第2页)
南宫月猛地抬头,眼中是恰到好处的讶异,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亵渎之语。
“陛下!罪臣万万不敢!陛下一切恩赏,皆为殊荣,是罪臣自己品行低劣,酒后无状,与陛下恩赏何干!罪臣所作所为,皆由自取,请陛下明鉴!”
他急切地否认,将一切过错死死揽在自己身上。
赵寰死死盯着南宫月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丝毫裂痕,但是在那双他无比熟悉的眼睛中,这一次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又一阵漫长的沉默。
最终,赵寰直起身,仿佛极度疲惫地挥了挥手。
“罢了。虎符和印信,朕…暂且收回。”
此言一出,暖阁内的空气仿佛都松动了一丝,冯敬低垂的眼睫也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但是,”
赵寰话锋一转,他的声音里忽然掺入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那不再是纯粹的帝王威仪,而是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个人化的痛心与讥诮,
“南宫月,朕记得…在端王府的时候,朕可没教过你,心里不痛快了,就跑去那等地方作践自己!”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君臣之间那层公式化的外衣,露出了底下更为私密、也更为尖锐的旧日疤痕。
它提醒着他们之间那无法抹杀的、始于微时的纠缠关系。
南宫月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头埋得更低,肩膀几不可察地坍塌了下去,仿佛被这句话抽走了最后的力气。
赵寰的目光并未离开他。
此刻,南宫月真如此憔悴、如此恭敬地跪在他面前,苍白的面容,散乱的发丝,以及那副被彻底抽空了所有骄傲与力量的躯壳…
这副模样,竟猛地撞开了皇帝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
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眼神里充满了野性与惊恐,却又在无人处,偷偷地用一种看着“山”、看着“天”、看着世间唯一“依靠”的脆弱眼神望着他。
那时的南宫月,除了他赵寰,一无所有。
此刻跪在地上的这个男人,与记忆中那个脆弱小孩的影子诡异地重叠了一瞬。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恼怒、失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背叛了的痛心,猛地攫住了赵寰的心。
他的胜利感忽然变得索然无味,甚至泛起一丝苦涩。
他猛地收束心神,将那一瞬的恍惚压回心底最深处,声音重新变得冷硬起来,盖过了所有软弱的情绪。
“辞官?想都别想。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岂容你说走就走?你那些烂摊子,还得你自己去收拾!给朕滚回你的将军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半步!”
这看似惩罚,实则是饶恕,更是将其暂时圈禁,观察后续。
“至于你的官职…朕会让内阁议一议,夺情留用。但你给朕记住,”
赵寰的声音骤然转冷,仿佛要将刚才那不该有的心软彻底冻结,
“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