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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哥哥(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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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是你哥哥?”沈砚垂着头,额前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

脚下是冰冷的泥地,混着枯叶腐烂的气息,而面前这小小的身影,带着一身干净的皂角香和点心的甜腻气,就那样毫无芥蒂地站在他面前,用那双纤尘不染的双眼注视着自己。

沈砚缓缓蹲下身,与萧允宁平视。他抬手拂开额前凌乱的头发,露出大半张脸,他的表情绷得很紧,连眼神都带着几分用力过猛的扭曲,像是在宣泄积压多年的委屈,又像是在故意恐吓眼前这个金枝玉叶的小皇子:“看到了吗?九皇子,这就是我的胎记!从生下来那天起,人人都说我不祥,说我会克身边的人!”

“我娘生下我就躲着我,我爹把我当成棋子送进宫!”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宫里的人见了我就躲,太监们拿馊饭喂我,寒冬腊月让我睡在漏风的柴房里——他们都厌恶我,都怕我带来灾祸!”

他死死盯着萧允宁,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祈求——祈求眼前这个被宠坏的小皇子,能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恐惧的神色,能让他彻底断了那点不该有的念想。

“九皇子,你不怕吗?”他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近乎残忍的追问,“你是被捧在掌心的金枝玉叶,身边的人都把你当宝贝,你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哥哥?一个人人喊打、连自己都嫌弃自己的哥哥!”

说完,他猛地别过脸,不再看萧允宁,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他等着听萧允宁的哭闹,等着听那句“我不要你这样的哥哥”。

一根小手指试探轻轻的勾了一下他的手,萧允宁看着沈砚紧绷的侧脸,沈砚没有躲开,他胆子大了些,干脆将自己柔软温暖的小手整个握了上去,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递过去,奶声奶气的声音里带着认真:“哥哥,你——你刚才怎么了?宁儿是不是说错话让你伤心了?”

他仰着小脸,盯着沈砚脸上的胎记看了好一会儿,小声说:“还是你是觉得自己脸上的这朵小花不好看?可是宁儿觉得,它不丑呀!”

“你不要故意吓宁儿好不好?以后有宁儿在,宁儿会保护你!以后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他攥紧沈砚的手,又凑近了些,小声音软软的却格外清晰:“砚哥哥,不管你脸上有没有这朵小花,不管你祥不祥,宁儿都不会害怕你,你永远都是宁儿的哥哥!”

天地间突然静了下来,连西苑里常有的风声都歇了,只剩下萧允宁掌心传来的柔软暖意,裹着淡淡的奶香气,一点点漫进沈砚的感官。

他望着眼前仰着小脸、眼神澄澈的小皇子,听着他的话,竟有些眩晕,这空旷的天地间,只剩下这一个鲜活的身影,牢牢攥着他的视线,也攥着他那颗早已麻木的心。

他想起来镇北侯死后,自己没有吃的,躺在这里不得动弹的时候,猜测着他死后尸体发臭,烂掉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他很饿,饿着饿着,就出去到梨雪池边,将那鱼生嚼着咽下去,那滋味并不比自己以前吃的东西味道来的好,但自己还是咽了下去,想着,为什么你还不愿意死呢?沈砚,你为什么还这么努力想要活下去呢?

闻着自己身旁那股淡淡的奶香气——是萧允宁身上的干净的,温暖的味道,再也不是腐烂发臭的味道,他好像知道了答案。

这感觉太奇异了,他本该厌恶这一切的,厌恶这份来自“天差地别”的施舍,厌恶这不公的命运。可此刻,喉咙里那股因狼吞虎咽而泛起的干涩,竟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悄悄抚平了。

他抬手,指尖微微发抖,触到那柔软温暖的脸颊。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很痒,带着点微麻的酸胀。这感觉陌生得让他心慌,却又真实得不容忽视——那是他在这西苑里,从未有过的,一丝近乎于“活气”的颤动。

被沈砚摸了摸脸颊,萧允宁十分乖巧地像小兽一样将自己的脸颊缓缓在沈砚手心里蹭了蹭。

“做什么?”感受到萧允宁突然抱着他摸来摸去,沈砚的声音有些无措。

“哥哥,天越来越冷了,我要让尚衣局为你裁一身暖和的冬衣,我看看你身高几何?”萧允宁说着,伸出小手在沈砚身上比划着,“哥哥,你好瘦啊,以后宁儿每天都给你带很多吃的,和宁儿一样胖胖的才好。”

萧允宁急急忙忙比划完,才有些着急地说,“我得走了哥哥,我是偷偷出来的,再晚就被发现了就不好了,我以后会多多来找哥哥的!”

沈砚站在原地,感受着怀里的温热渐渐退去,那件带着奶香气的狐裘披风还留在他身上,暖得有些灼人。他强迫自己低下头,不去看那抹鹅黄色的小小身影消失在拐角,指尖却摩挲着那件披风的边角。

……

“殿下,你回来啦!”萧允宁刚从侧门钻回膳房,路覃泗便迎了上来,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的白瓷碟,“这是我做的家乡的红云梅子糕,酸甜可口,你尝尝。”

“哇!覃泗,你真的做了!”萧允宁眼睛一亮,拿起小银勺挖了一小口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他立刻眉开眼笑,“好吃!”

路覃泗笑了笑,将碟子递给他:“说到自然就会做到。殿下,时辰不早了,兰香他们怕是已经等急了,你该回去了。”

“嗯嗯!”萧允宁用力点头,又咬了一口梅子糕,“覃泗,你做得真好吃,我还会来看你的!”

“好,我等着殿下。”路覃泗想默默萧允宁柔软的发顶,却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手。”殿下,去吧!“

……

翌日,昭阳殿内,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皇后斜倚在软榻上:“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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