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帝亲授字(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许久,他放下文书,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满意的笑意。太子书信报来,此时已到北疆,此举亦能助他收复军心,稳定北疆,太原王氏——这块心腹大患也终于除去。

“启禀陛下,九皇子在殿外求见。”太监轻手轻脚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萧桢脸上的冷意消融,换上了几分慈爱。“传。”

门帘被轻轻掀开,萧允宁像只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鹅黄锦袍在地上拖出一道轻快的弧线。“父皇!”

萧桢顺势将他捞进怀里,掂量了一下,朗声笑道:“晏玉奴,让父皇看看,午间用了些什么?好似又重了些!”

萧允宁在他膝头坐稳:“今日宁儿吃了一块豌豆黄、三个煎包子、半碗米饭、半颗红烧狮子头、一块无刺红烧鱼肉、一碗羊肉羹……”

听着萧允宁似报菜名似的说了一串,萧桢颔首:“嗯!不错,我们晏玉奴真乖!”

“父皇在批阅奏折吗?累不累呀?”萧允宁眨巴着大眼睛,小手想去够案上的砚台,“宁儿帮父皇研磨吧!”

“你这小家伙,说帮父皇‘研磨’,把砚台打翻在奏折上,还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老虎,忘了?”

萧桢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宠溺。

萧允宁被说中糗事,小脸腾地红了,小手绞着衣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朵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罢了罢了,”萧桢见他小脑袋垂得快抵到胸口,不由得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勤政殿里荡开,带着几分难得的松弛,“父皇今日政务也处置得差不多了,晏玉奴过来。”

他将萧允宁抱到膝头坐稳,案上早已备好的宣纸还带着淡淡的松烟墨香。“父皇教你写字如何?”

萧允宁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被秋露洗过的星子:“真的?那父皇教宁儿写自己的名字好不好!”

“好。”萧桢握住他软乎乎的小手,指尖触到那细腻的肌肤,像握着一团暖玉。他取过狼毫笔,蘸了些浓淡相宜的墨,然后引着那只小手在纸上缓缓落下。

“萧——”长撇如刀,短竖似剑,笔锋间自有股沉稳气度,“这是咱们萧家的姓。”

接着是“允”字,笔画婉转些,带着几分温润,“允者,信也,父皇盼我儿言出必行,心有诚信。”

最后落笔写“宁”,宝盖头护着下方的“丁”,像羽翼拢着幼雏,“宁,安宁。上苍护佑我宁儿安定康宁,一世平安顺遂。”

墨迹在宣纸上慢慢晕开,三个字虽由孩童小手写出,却也依稀有了几分风骨。萧允宁盯着纸上的名字,小手指在字迹上轻轻划过,忽然抬头问:“那上苍也要护佑父皇才好。父皇的名字呢?宁儿也要看父皇的名字怎么写!”

旁边侍立的首领太监李归德听得心头一紧,暗自捏了把汗。自古帝王名讳岂是轻易能写的?便是皇子公主,也需避讳,这九皇子年纪小,竟不知这层规矩……他正想上前提醒,却见萧桢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温和,并无半分不悦。

“你这孩子。”萧桢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却漾着柔光,他并未放下笔,反而另取一张素笺,凝神片刻,然后缓缓落笔。

“桢——”笔锋沉雄,力透纸背,那一个“桢”字,横如砥柱,竖似擎天之木,带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写完,他将笔搁在砚台上,望着那字,目光渐渐飘远。殿内的烛火忽然跳了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李归德识趣地退到殿角,连呼吸都放轻了。

萧桢的声音低了些,像浸在温水里的棉线,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当年你皇伯,也就是先皇萧成,那日,前线传来你皇爷爷马革裹尸的消息,他灵前登基,披甲上阵,大败北魏国。而就在那天,朕出生了。”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头的锦缎,仿佛摸到了记忆里那双手的温度。“你皇伯在灵前继位,那时他也才十七岁,和父皇一样,没了父皇母后。

可他抱着刚出生的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王国克生,为周之桢。’他说,吾弟当为萧国之桢,若朕不能还,他便是萧国的顶梁柱。”

记忆里的画面忽然清晰起来——那时他还是和萧允宁一般大的年纪,总被萧成抱在怀里。

那位年轻的帝王刚打完胜仗,铠甲上还沾着风霜,却会用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刮他的小脸,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桢儿,你没有了父皇母后,朕也是。从今日起,朕就是你最亲的人,我们相互扶持,你要好好长大,长成能为这天下遮风挡雨的模样。”

萧允宁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往事,只看见父皇的眼神变得很远,像望着殿外那片深不见底的暮色。他不知道说什么,便伸出小手,轻轻抱住萧桢的脖子,把脸贴在他微凉的龙袍上:“父皇。”

萧桢回过神,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小身影,眼中的怅惘渐渐被暖意取代。他抬手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发顶,久久没有说话,只有案上那“萧桢”二字,在烛火下静静躺着,映着数代帝王的影子。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