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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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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成都城外,西边三里远的浣花溪畔,去年刚刚从秦州、同谷等地,弃官入川,此时好朋友高适担任彭州刺史,成都官场上许多人看着高适面子上照顾杜甫,安排一家落脚浣花溪寺,这处便是官运不顺、颠沛流离的杜子美一家的暂且住所。对众位朋友揖了一揖:「我杜子美年近半百,端赖各位朋友才能立足于此,不胜感激。」邻人王宰说,「既然子美初入成都,又多难而来,身为地主,该是踏青的时候了,不如后天一同出游吧。」杜甫不待迟疑的应允。

二日后,偕王宰从浣花溪寺出发,越过百花潭,望见一片参天苍翠的柏树林,来到同在浣花溪畔的武侯祠。想到三国乱世,诸葛武侯三分定天下,虽出师未捷,仍有扭转乾坤之功,今天安禄山作乱,谁又是当下定海神针?思及此许久吟出:「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王宰在旁倾听,不免感慨:「世人都晓诸葛武侯三分定天下之功,但是与诸葛武侯同年又同龄,却总被遗忘。」「可是汉献帝刘协?」杜甫问。王宰不言,只望向落日染红的天际,杜甫一同望去,倦鸟归巢,思绪已然飞到五百八十年前战火纷仍、群雄并起的时代。。。。。

后汉灵帝光和三年早春四月,夕阳西下,拖着背影从雒阳北门榖城门下班回家,想到日前冯恂和宗诚两人因为月蚀预报跟周期等问题争论,两人争论不下之际,遂有人找了上门来请求评判;虽说是自己并无偏颇,纯以所见所学来议论,但是是否得罪人,自己也颇有疑问。略微整理思绪,当今天下朝政混乱观测天文也未能看出什么端倪,人说前朝与现今圣上昏聩不堪,外戚与内官干政之下,我士大夫仅能洁身自好以立世否?

从知天命之年调入京城以来,这一年多来持续观测天象,星象紊乱,北极也黯淡不明,是否代表我朝气数不多?前些日子江夏庐江地方动乱,黄穰兴义军反抗,朝廷震动,虽派兵镇压平之,但是大汉帝国从开国以来,从没有地方势力反抗,对于后汉朝廷来说,不啻是一道惊雷。这念头可是只能在心里想,说出来可是杀头的大罪。下了楼台,再回头望看夜空,不禁摇了摇头。这人便是当今后汉皇室后裔,订有干象历的刘洪老爷子。

从先帝孝桓帝驾崩之后,世人皆望能够一清乱世,没想到当今灵帝即位后,朝政江河日下,外戚与宦官势力敌对,政荒民乱,十数年前的建宁元年,大将军窦武因为诛宦官不密,消息走漏,自杀身死诛九族不说,士大夫代表的清流力量一落千丈,世人都说是乱世,甚至指望灵帝早崩的谣言四起,天子如此不胜唏嘘。

六月初,灵帝下诏选拔四位饱读《古文尚书》、《毛诗》、《左传》、《春秋谷梁传》之士,入朝为议郎;这四位中,最受注目当是曾为雒阳北部尉,曾令宦官切齿痛恨,又是宦官之后的曹操孟德,虽然议政无责,遇上了灵帝这样的皇帝,也是泥牛入海。

七月,灵帝后宫出事,祸首是当今皇后何氏,以性情暴戾、善妒闻名。何氏本为贵人,因为生下皇子刘辩,母以子贵,以屠户之女低微身分,一夕之间登上皇后宝座;但是妒心作祟,见不得任何妃嫔为皇帝产子,不少身怀六甲的妃嫔因为忌惮她,选择堕胎免得招来不测。

蕙草宫内,五官中郎将王苞嫡孙女,去年以家人子身分入选灵帝后宫,原名王荣的王美人愁眉深锁,刚从御医诊断得知已有身孕月余,御医连称恭喜,王美人却似大祸临头。「皇后驾到!」屋外宫女喊道,她心中一惊,这皇后消息也太灵通。「王妹妹,听说你有喜,姐姐特来关心」何氏说。「谢谢皇后关心,仅是有兆,故请御医来诊。」「妹妹可要保重身体,皇上思女心切啊」「谢谢皇后!」何氏离开之后,她寻思这皇后名为探喜,实为下马威,要是日后产子该如何是好?

梁父县衙书房,军尉诸葛珪正埋首公文卷牍中,一阵脚步声后,「老爷,阳都家中来信,夫人有喜了!」管家诸葛信将信放在书桌上后,后退将门带上离去。静下心后,诸葛珪拆信细读,夫人章氏已怀身孕月余,请大夫诊断害喜之后,才写书一通告知。

踱步房中想起现今朝政黑暗腐败的诸葛珪,想到孩子诞生在当世,福祸难测,只能期待孩子能够除了承继家风,更能成为国家栋梁吧!身为清流士大夫,因为宦官乱政,只能窝居梁父县一隅,仕途应就到此,教育这些孩子寄望匡济天下,是他最大的心事。「老爷,县另大人找您议事」赶紧放下书信、关上门,快步往衙门走去。

之二

虽然朝政依然黑暗未明,还是迎来上下期盼的新年,对于某些人却是愁更深,例如是蕙草宫的王美人。自从去年御医诊断害喜,灵帝兴奋异常,加上她又是自己宠幸的妃嫔,当然多加赏赐,宫中洋溢遮一片贺喜之声,她一直警戒着这位母以子贵的善妒皇后,深怕王美人一旦产子,将会让自己的地位不保,后宫诡异的气氛,如同前几年几位妃嫔害喜却意外死亡,蕙草宫的侍女与太监,无不提醒王美人小心防范。

王美人除了依凭灵帝的恩宠之外,后宫更都是眼线,王美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密差人出宫买药,意图流产,表明并不愿与你何皇后争位,妳也别来害我,想以此自保;没想到胎儿的生命力强盛,连服数帖都不见效,腹中胎儿日渐长大。正月初七早朝过后,灵帝偕何皇后来到蕙草宫探视,灵帝自是开心,但是王美人瞥到一旁的何皇后,一脸的阴笃,心中叫苦不迭:你可别来害我,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争皇后位置。何皇后走上前来说:「王妹妹好福气,身子可要多保重,皇上可是殷殷期盼着第二位皇子呢!」话锋一转,同灵帝说道:「妹妹待产,需要多休息静养,永安宫花园内梅花正开,臣妾已命人摆好瓜果,陛下可否赏光与臣妾一同赏梅?」说完就牵着灵帝的手走出蕙草宫,灵帝走时还不忘交代宫女多照顾王美人,这才离去。

皇帝皇后两人离去之后,越想越害怕,不知皇后哪时一发毒劲把自己害死,于是叫来贴身宫女,派人出宫去买药堕胎,叮嘱务必药效强劲,这才坐回窗台,抚了六个月大的肚子:「孩子,并非为娘不爱你,实在是你若出生,娘俩的性命或就不保,原谅娘的狠心。」不禁望向窗外的蓝天,叹了口气转身回屋内。

却说永安宫内,皇后何氏招待灵帝在花园赏梅,亲自煮酒敬灵帝,至于她的独子刘辩为何不在?因为灵帝之前所生的皇子都夭折,所以才将刘辩养在道士史子眇家中,不敢称其真名,改称史侯,期待以宗教力量让其顺利成长。她这时对黄门张让使了个眼色,了解意思后趁机在灵帝耳边说:「皇后母仪天下,日前派人探视皇子,健康活泼,是否接回宫中,立为储君,以孚朝野之望?」灵帝一改平日对他言听计从的态度,只说此事休得再提,朕自有决定。说完起身离开永安宫,留下错愕的何皇后。

何皇后心想如果不能早日确立太子,这皇后的位置也不踏实,越想越不安稳,转身道:「来人,传侍中何进进宫。」这何进是她的亲兄长,本为屠户,不学无术,仅因裙带关系得以入仕,这时官拜侍中、河南尹,为炙手可热的外戚。何皇后传唤之时,正与一帮逢迎拍马的官吏喝酒,宫里来人传唤,酒也不喝了,直接跟着进宫去。

见到何皇后,照礼节先问安之后,才问:「妹妹急着找我,有什么事情?」「还不就王美人那个贱人,万一生了皇子,又在皇上身边一邀宠,不光是我的皇后不保,哥哥你的官位也别想了!」说的他惊慌起来,单凭裙带关系,怎么可能有斗争经验?但是自小在市肆里打滚,撒泼赖皮下三烂的事情见的多了,下三路的手段就自然而然想出来:「王美人如果是皇女便罢,如果是皇子,买通御膳监的下人,暗入药即可。」听完她紧咬银牙,迸出一句:「王荣,是生是死,就看你腹中胎儿了!」

过了两天,王美人命人密买的堕胎药回来,不忘问一句药效是否足够?宫女说这是请密医开的药,表示如果这剂服下仍无见效,只能说天命不可违。她想起陛下这几日不会来蕙草宫,赶紧在后面把药煎开了,知道要保密的宫女,赶紧把药带到后院。

刘洪这天应邀前往太学,讲解天文历算之法。课毕走出太学门外,望见熹平石经,这石碑是推荐让刘洪回京任职的恩人蔡邕,六年前感于经史子集流传日久,多有谬误,甚至牵强附会,贻误学子,与五官中郎将堂溪典、谏议大夫马日磾等七人,奏请修订《六经》文字后,由蔡邕亲自用朱砂笔写于石碑之上,命工匠刻之,立于太学门外,石碑还未完成,但是蔡邕已然不在朝中了。

想起三年前与恩人蔡邕一起编修律历志的时光,虽然蔡邕小自己四岁,学问之渊博令自己折服,那段时光更令他难忘,如今蔡邕因与司徒刘合不和,遭人诬告流放至朔方,九个月后虽被赦回原籍,又遭五原太守诬陷,游走吴会,投靠羊氏,至今也有两年余,不知蔡邕如今是否过的安好?朝政如此,自己又能在雒阳多久呢?想到这边,心情不禁沉重,穿过太学生人群,往榖城门方向回家。

不久在路上遇见诸葛玄,见一脸烦恼便喊道:「胤谊,近来可好?」诸葛玄回头一望,见是刘洪,喜迎道:「刘老,承蒙关心,胤谊尚可,刚接到阳都来信,兄嫂不日即将临盆,诸葛家的香火更见繁盛,令在下欣喜不已。方才在街上备好礼品,这就要托人并家书送往阳都,这一路上并不安静,苦寻不到差人,很是困扰阿。」当下想到弟子徐岳是莱州人,或许可以拜托,让诸葛玄去找他商量,当下称谢不已,欠身告辞便往徐岳家奔去,自己也踱步回家。

正月末,阳都诸葛家上下为了即将到来的新生儿,欣喜不已,虽说家长诸葛珪仅是梁父县地方官,一点也马虎不得。在家乡诸葛家也算是个小望族,自从章氏有喜之后,亲友送往迎来,令她渐感吃不消,喜期将近便不出门见客,仅在后堂歇息。门外僮仆喊道:叔老爷差人来信!她还来不及说话,一个小身影窜了出去,「瑾儿小心点!」。这小孩名唤诸葛瑾,诸葛珪与章氏的长子,年方八岁,拿着叔叔的信,蹦蹦跳跳的回到后堂呈予母亲,「瑾儿乖」。信中除了恭喜兄嫂之外,也提醒世局并不安静,家中要多加小心。她看了诸葛瑾、尚在襁褓中的诸葛铃,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这个世间对他们来说是福是祸?

之三

四月初一,整个雒阳皇宫都洋溢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蕙草宫内,是皇帝即将得皇子或是皇女的欣喜,加上临盆是他最宠爱的王美人,整个宫内都是皇帝、董太后的赏赐,以及其他皇族的庆贺礼;王美人自己却是忧心忡忡,临盆将及的阵痛都无法驱走恐惧:「万一产下皇子,我跟孩子的性命能够安泰否?」正月初那帖不见效的堕胎药,让她打消堕胎的想法,一心只期待肚中的胎儿是皇女,如此母女二人就能安泰了,否则。。。。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永安宫内满是阴沈的气压,何皇后已经半个多月没有笑容了,连宫女传膳时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深怕触动皇后此时濒临爆发的火气。何进在宫内也是很紧张,虽然皇后是他的亲妹妹,但是妹妹的暴戾,亲兄都无法承受。他拍了拍胸前,确定小瓷瓶安然无恙,瓶子装的就是万一王美人产下皇子,皇后送过去的膳食将会暗中下药,御膳监的小宦官将会是顶罪黑锅,这一切当然没让宦官张让那些人知道,万一临时反水,灵帝虽说昏聩,可王美人圣眷隆盛,龙颜震怒下,皇后一家灭族也是不无可能的,为了保住皇后的位置,何氏还是选择下这盘赌局。

初二清晨,东方初露鱼肚白之际,宫女紧张请人从御膳监抬一大锅的热水,急忙传唤接生婆,忙近忙出,不为什么,王美人临盆时刻越来越近。未央宫中,灵帝不停的来回走来走去,不时传唤张让等人去打听蕙草宫的动静,真是身在未央,心在蕙草。张让等宦官也知道灵帝心中着急,不敢怠慢,派了一拨伶俐又腿快小太监去站岗,深怕误了时间,会招来如何震怒。

一个时辰过去,一个小宦官连滚带爬,脚都没站稳,张让见了马上走到门边,小太监挨到身边说了话,马上转身奔向正在书桌前踱步的灵帝:「恭贺陛下!大汉列祖列宗保佑,王美人顺利产下皇子,母子均安。」灵帝听了才慢慢用手撑在书桌,这一刻他等了好久!灵帝回头吩咐准备好的东西都送往蕙草宫,张让应声后马上退到门边,吩咐传令太监马上去。这传令太监竟收了何皇后的好处,转头吩咐手下人将情况传到永安宫。得知情况的何皇后,吩咐宫女打赏后,回头看了何进:「哥哥,该动手了,记得要不留痕迹。」

两天后蕙草宫内,王美人堪堪能够起床,送走来探望的灵帝后,吩咐奶娘将自己刚产下的皇子抱来,仔细端详自己第一个孩子,先前服用堕胎药的想法,看到奶娘怀中的孩子,作为母亲也有着亏欠这孩子的想法。半响抱了抱孩子,觉得倦了让奶娘抱孩子去睡,自己也回房歇息,此时宫女端进来药膳,说是皇上特意让御膳监为您准备补身的,贵人您就趁热喝了。她想了想,揭开碗盖,细闻一阵后,大约吃了半碗就搁着去**歇息;过了半响,突然觉得呼吸急促,继而呼吸渐渐困难,忽觉一阵头疼,伴随着手脚抽搐,她心中知道这必是何氏的毒手,可叹连声音都喊不出来了,挣扎着从**爬下,却已无力,只能在心中道:「何后,我本无意与你争夺,今日你下此毒手,我愿他日你同受此苦,可怜我儿,希望皇上善养之。」不多久意识昏迷的她就此香消玉殒。大半刻寝宫没有声响,觉得不对劲的宫女,在门口边连喊数声,不闻响应,于是推门入内看情况,见到倒在王美人倒在地上,惊呼大叫,昏厥过去。这时蕙草宫大乱,专门伺候王美人的太监,立马飞奔至未央宫报通报王美人死讯,张让一刻也不敢停留,告知灵帝后,灵帝大惊失色,就此夺门而出,张让等宦官紧随在后,心中却暗道:「何后,你这事做的太急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灵帝急奔至蕙草宫内,看到已无气息的王美人,怒火中烧,龙颜震怒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朕才离开没多久,她怎么死的!宫女吞吞吐吐的说:「皇上离开之后,御膳监将皇上吩咐的药膳送来,贵人才吃了半碗,就近寝宫歇息,婢女大半响都没听见动静,轻唤贵人也没回应,进去寝宫才发现贵人已无气息,皇上息怒。」

灵帝一听,哪里肯息怒,根本就是燎原大火,大声道:御膳监送来的药膳在哪?蕙草宫太监把桌上剩下半碗的药膳端来,张让迎上前去:「陛下,让老奴先验看看。」说罢,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银针,直没入碗中,不消多久银针转黑,灵帝怒将药膳掷于地上,碗碎破片四处飞散,转头对他说:「去将御膳监的人仔细询问,到底是谁下此毒手,没有消息就不用来见我了。」说完转身怒气冲冲回未央宫去。张让喊道:「还不把御膳监的人给我提来!再慢一点,你们就跟着御膳监一起下狱吧!」

御膳监轮值掌厨等相关人等,被南军校尉押进大堂,张让心中大约知道谁是主谋,想要趁此机会,确立他在宦官中的地位。冷着面孔:「你们老实招来,到底是谁动的手脚,或可免于诛九族的重罪。」掌厨等诸人听完直呼冤枉,大声疾呼请张让查明,他们与毒杀一点关系也没有。张让不愧是城府极深,只说如果谁先指出凶手,就可免罪,否则全部投入天牢,此时一个跑房的小太监眼神闪烁不定,被张让瞥见,吩咐南军校尉把小太监别处审讯,其余人等关入大牢。

经过拷打审讯,小太监才终于说出,原来有人给两百两银子,要他在药膳中下药,对方是侍中寺的属官。张让听出关键:何进官拜侍中,这事八九不离十,何进何皇后兄妹脱不了关系。看来只能从那个属官下手了,转头去吩咐南军校尉,校尉领命而去后,心想:「何后,这次你过于操切,你那个没本事的哥哥,办这事尽露马脚,皇上这次震怒,就看你们怎么解释了。」

隔天早朝后,南军校尉来见张让,南军兵士绑着害怕不已的侍中寺属官与小太监:「禀报中常侍大人,罪犯已经认罪,银两与毒药均由侍中何进提供,这两人只是办事的。」张让点了点头:「你们牵扯的事情太大,任谁都压不下来,去牢里听天由命吧。」说完转身往未央宫走去,一路想怎么从这次事情获取皇上最大信任,至于何家兄妹的生死,与我张让何关。

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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