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朝堂(第1页)
翌日,寅时。
天刚蒙蒙亮,长街上打更的声音响起,市集喧闹的声音攀过墙檐,也将沉闷已久的相府搅动起一丝生机。
裴砚苏站在镜子前,手拄着乌木拐杖,撑起一半残破的身躯,任由周毓南替他套上许久不穿的绯色朝服。
他重伤未愈,瘦得只剩一副干枯的皮囊,原本合身的朝服此时也只能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侍从将汤药端进来,放置在圆桌上,周毓南替他系好腰带后,上前端起汤碗。
“大人,该喝药了。”
裴砚苏拄着拐杖,缓慢走过去,坐下,将汤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药苦得很,饶是裴砚苏喝了这几日,也还是没忍住皱起眉头,本就苍白的一张脸立时泛起苦色。
周毓南赶紧从一旁的蜜罐里夹起一颗蜜饯来,递上前,但裴砚苏却摆手没接。
“不必了。”他说,“我今日需要这苦味撑着。”
他必须要时时刻刻的记住,他今日所遭受的这些,都是为了新帝的大业。
他也必须记住,自己前世是如何死在新帝手上的。
喝了药,周毓南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裴砚苏的鹤氅,轻轻替裴砚苏罩上。
看着面前人苍白的脸色,他没禁住问了一句:“大人,今日必须去上朝吗,何不再等些时日,待您身子大好再去也不迟啊。”
裴砚苏看了眼镜子里面色苍白,身形枯槁的自己,他没回答,却反口问周毓南:“昨日让你去查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周毓南颔首:“已经按照大人的意思查清楚了,齐大人的消息属实,那人确实被扣押在了御史台下。”
“只是昨夜陛下要当朝审问的消息传出来后,御史赵大人便连夜将人转移到了大理寺,说是前夜间受了风寒,人已经昏迷不醒,现下被押在大理寺让太医治疗,不许任何人探视和审问,想来今日早朝这人该是出现不了了。”
闻言,裴砚苏拢起袍子:“赵家必是知晓我今日一定会去朝堂亲自看他们审问,所以才将人弄进大理寺。”
明面上是被扣押治疗,实际不过是在躲着不让这人出现在朝堂上,更不敢出现在裴砚苏面前。
周毓南不懂:“可他们又是如何得知大人今日会去上朝的呢?”
不说他身体尚未痊愈,就连上朝也是临时决定,相府内不可能有赵家的眼线,他们也不可能从这里探听到一丝一毫的风声。
裴砚苏抓起桌上的朝珠戴在脖颈上,手指拨弄着流苏理好,腰间扣上环形玉佩。
他道:“你昨日去接老师时,可曾遇见什么人吗?”
“昨日?”周毓南想了想,“不曾啊,我一直都记着大人的嘱咐,一路小心谨慎,不敢让旁人知晓……”
顿了顿,周毓南忽然想到什么,说:“我想起来了,昨日送齐大人回府后,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皇城卫统领钱彪巡街,他同我打招呼,我便应了一声。”
因为昨日并不是他当值,而钱彪向来与他是点头之交,也算是在皇城卫中能说的上话的,周毓南回来时见着,就同他招呼了一声。
不想,竟也是赵家的人吗?
裴砚苏点头,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