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此身错付（第3页）

顾静和费力抬眼，想抬起手去擦侍从脸上的泪，可他太虚弱了，连手也抬不起，只能作罢，虚弱道：“莫哭了……许多年了……我已习惯了……”

他越说越觉气息难续，心知自己油尽灯枯，便趁着自己意识清明之时，赶忙命人将儿子唤到跟前。老仆不敢耽搁，赶忙将小风琪带了来。

风琪只有五岁，一向怯懦，此刻见父亲恹恹病容，心中恐极悲极，不待人说话，便扑上前来，抓着顾静的手大哭道：“爹爹，别丢下我！”

顾静和躺在**，本欲讲的话统统被这一句给堵在胸口，不禁痛苦合眼，悲不能言。

那风琪见了这张脸，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直抓着他的手哭：“爹爹，不是都吃了药么？为什么不好？我好怕，爹爹别睡！爹爹……不要丢下我，我好怕！”

顾静和艰难睁眼，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抓住孩子的手，道：“小琪，听爹爹说。以后你一个人了，事事都要上心，不许乱吃东西，不许乱凑热闹，若你母亲的侍君邀你、奉承你，你一概不许听、不许信。

若有人欺你辱你，寻你母亲无用……去奶奶家，寻奶奶、寻姑姑……”

风琪哭道：“若奶奶姑姑都不在呢？我该寻谁？”

顾静和瞪大了眼，默默流泪，竟不能答。

心痛如刀绞，顾静和望着孩子，绝望道：“你小小的一个，把你丢在这世上，叫我如何能闭眼……”

风琪满脸是泪道：“爹爹……”

听着孩子哭声，顾静和万般不忍，思及将来，不由得悲戚，伸出手颤抖着抓住老仆的衣袖，凄哀道：“叔叔……至多三年，必有大变。若到那时，举巢倾覆，小琪无所庇护，你便把我给你的东西……交出去吧！”

老仆一愣，悲道：“若给人知道，小殿下又如何幸免？便是能幸免，又能说与谁！”

顾静和已气若游丝，却死死抓着孩子和老仆的手，艰难道：“众亲王……又或者，陛下……谁能活，谁能保，便给谁……”

老仆哀声道：“您糊涂啊……”

“糊涂？”顾静和凄然一笑，气息恹恹，“我，此刻，比从前所有日子……都要清醒。这缙王府无甚可惜……真到了那时，我须得为我的孩子，我的家人……留一条退路……”他话音越来越低，俨然续不上气了。

“殿下！殿下！”

“爹爹……！”

顾静和失了力气，彻底瘫在**，两眼涣散，泪潺潺流淌，喃喃自语：“小琪……幸而你是个男儿……不幸，你是个男儿……在这世道，做男儿，一步错，终身毁……改无可改，退无可退……”

“姐姐……小妹……母亲……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撑了这么久……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回来……”

“我早说不要你们去，你们为什么非要去？到了现在，将要永别，连一封信也没回给我……”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瞪着眼睛，凄然道：“不对……不对！这么多天了，便是赶不回，她们怎么可能连封信也不给我……我的、我的信送出去了吗？缙王……缙王！我的信送出去了吗！”

一声悲问将他胸膛最后的气力也耗尽了，他躺在**，两眼带着无尽的怨望着虚空，流泪笑道：“哈哈……此身错付，以致今日这不堪地步……”

“我终究……还是步了大哥后尘……”

“到了这个时候……我不想恨……可我，真恨啊……

母亲……我恨……为何，把我嫁给她……为何……我好恨……好……恨……”

气息已散，面容渐冷，芳魂远去，唯有未尽的冷泪仍缓缓流淌，一滴滴落在稚子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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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讯传到风恪那儿时，她正拿衔宝金凤步摇逗小女儿玩，一旁美侍相陪，好不欢乐。

听见顾静和死了，风恪头也没抬，手里照旧逗着女儿，对这死讯，也只不过给了一个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