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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晨雾中的陌生者(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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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的一声,他直直地倒在了麦田里,浅银色的头发散在泥上,沾了不少麦秆和露水。

“喂!”泰姆赶紧冲过去,扶住他的肩膀,触手一片冰凉,那人的眼睛闭着,呼吸轻得像要断了,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他昏过去了。”霍尔蹲下身,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脉搏还在跳,只是跳得很慢,很弱,“不是装的,是真的昏过去了。”

“那怎么办?”泰姆看着怀里的人,有点慌,“咱们还要去主城外围的岗亭换班,总不能把他扔在这儿吧?雾里要是真有暗精灵,他一个昏过去的人,肯定活不成。”

霍尔看了看远处的溪谷村,村里的烟已经冒得更高了,村头面包房的麦香也飘了过来——那是老格雷特在烤麦饼,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烤一炉麦饼,送到主城的南门去卖。霍尔又看了看奥雷利亚斯的岗亭方向,雾里能看见岗亭的木屋顶,岗亭里的老兵应该已经在等他们换班了。

“先把他抬回溪谷村,交给村长。”霍尔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咱们先去岗亭换班,跟老兵说一声,让他们多留意南边的动静,换完班再回村里看他——村长在村里待了几十年,跟奥雷利亚斯的队长也熟,说不定能帮着联系城里的人,看看有没有人认识他。”

泰姆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把那人扶起来,背着他往村里走。泽菲利思很轻,像一片被打湿的叶子,深青色的衣袍在泥地上拖出淡淡的痕迹,浅银色的头发垂在胸前,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他们走得很慢,怕把人晃醒,也怕踩坏了村民的麦子——这麦田是供给奥雷利亚斯的,还有一个月就要收割了,踩坏了就少了一口粮,主城的粮官要是怪罪下来,他们可担待不起。

走到村头的木栅栏时,刚好遇上村里的面包师老格雷特。老格雷特手里提着一个木托盘,托盘里放着刚烤好的麦饼,麦饼上撒着些碎芝麻,香气扑鼻。他看见霍尔和泰姆背着一个昏迷的人,赶紧停下脚步:“这是怎么了?你们从哪儿捡来的人?”

“在村南麦田发现的,叫泽菲利思,失忆了,刚头痛昏过去。”霍尔简单说了句,“我们要先去主城的岗亭换班,先把他抬去村长家,麻烦你帮着照看一下,别让村里的孩子围着看——要是主城的粮官来了,就说我们换完班就回来。”

老格雷特点了点头,眼神落在那人的浅银色头发上,有点惊讶:“这头发颜色真少见,不是奥雷利亚斯城里的人吧?城里的人头发都是黑的或棕的,没见过这么浅的。”他伸手想摸一摸,又怕吵醒那人,最后只是轻轻碰了碰泽菲利思的衣袍,“这料子也怪,摸起来软乎乎的,比主城丝绸店卖的丝绸还软。”

“我们也没见过。”霍尔摇了摇头,“村长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我们先走了,换完班就回来。”

老格雷特“哎”了声,看着他们架着人往村里走,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麦饼,琢磨着等会儿给那人送一个去——奥雷利亚斯的麦饼填肚子,昏迷了这么久,醒了肯定饿。

村长家在村子的中心,是一座比其他木屋大些的房子,屋顶上插着一面小小的、绣着麦穗图案的旗帜。房子的院子里种着两棵苹果树,树干很粗,是村长年轻时种的,现在每年结的苹果,都会挑最好的送到奥雷利亚斯的厨房去。村长正在院子里劈柴,斧头举得高高的,刚要落下去,就看见霍尔和泰姆背着一个人过来,赶紧放下斧头迎上去:“这是咋了?怎么还背着个人?”

“在村南麦田发现的,失忆了,刚头痛昏过去。”霍尔把情况简要说了遍,“我们要去主城的岗亭换班,先把他放您这儿,等换完班再回来问情况——要是奥雷利亚斯的人来问,您就说我们很快回来。”

村长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浅银色的头发散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又摸了摸那人的额头,冰凉冰凉的,像是在雾里待了一整夜。“行,你们先去换班吧,这里有我。”村长站起身,指了指屋里,“抬进东屋的炕上去,炕是热的,盖点被子,能暖和些——奥雷利亚斯的岗亭离这儿近,换班也快,你们早点回来。”

霍尔和泰姆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人抬进屋里。东屋很小,只有一张炕、一张木桌和两把凳子,炕上铺着粗麻布的褥子,褥子上叠着一条旧被子,被子上有不少补丁,却洗得很干净——这被子是去年奥雷利亚斯城里的夫人送的,说是城里换了新被子,旧的就给村里的老人用,村长舍不得用,一直叠在炕上。

他们把那人轻轻放在炕上,让他侧躺着,免得吐出来呛着,又把旧被子盖在他身上,只露出头和一只手。“我们走了。”霍尔又看了眼炕上的人,浅银色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像撒了一层碎银,“换完班我们就回来,要是他醒了,您先别问太多,等我们回来再说。”

村长“嗯”了声,之后村长送他们到门口,霍尔又交代了几句后转头离开,村长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雾里,才转身回屋,坐在炕边的凳子上,仔细打量着炕上的人。他伸手拿起那人放在枕边的黑色东西,摸了摸——凉冰冰的,滑溜溜的,跟霍尔说的一样,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村长在村里待了四十多年,见过不少从奥雷利亚斯来的人,有士兵、法师,还有商队的人,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也从没见过这样发色的人。

他站起身,走到灶房,往锅里添了点水,又从米缸里抓了把小米,放进锅里——小米粥养胃,奥雷利亚斯城里的大夫说过,昏迷的人醒了喝碗热粥最好。灶房的柴火早就生好了,是早上他老伴烧的,还留着点火星,他往灶里添了两根木柴,火星很快就燃了起来,映得灶房里暖烘烘的。

粥煮得很慢,小米的香气渐渐飘满了屋子。村长坐在灶房的小板凳上,看着锅里的粥冒泡,心里琢磨着——这人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奥雷利亚斯的外围麦田里?又为什么会失忆?他想起去年冬天,奥雷利亚斯的巡逻小队长来村里视察,说过南边的溶洞里最近不太平,暗精灵活动得越来越频繁,会不会跟这人有关?可看这人的样子,又不像是跟暗精灵有关联的人——暗精灵的衣袍都是黑色的,头发也是黑的,跟眼前这人完全不一样。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锅里的粥终于煮好了。村长盛了一碗,放在木托盘里,又拿了双筷子,端着去了东屋。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炕上的人手指轻轻动了动,他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

那人的眼皮慢慢掀开了,先是迷茫地看着屋顶的木梁,然后慢慢转动眼睛,扫过屋里的木桌、凳子,最后落在村长身上,眼神里还是一片茫然,像刚从一场漫长的梦里醒过来。

“你醒了?”村长把粥放在炕边的木桌上,声音放得很轻,“感觉怎么样?头还痛吗?奥雷利亚斯的钟声刚响过,现在快辰时了。”

泽菲利思张了张嘴,声音还是很沙哑:“好多了……刚才……我怎么了?”

“你头痛昏过去了,霍尔和泰姆把你抬回了村里。”村长把粥碗递给他,“先喝点小米粥,暖暖胃,刚煮好的,还热着——这小米是奥雷利亚斯城里的粮官送的,比我们自己种的香。”

泽菲利思接过碗,手有点抖,粥洒了些在被子上。他低头看着碗里的小米粥,热气往上冒,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过喉咙,缓解了喉咙的干涩,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谢谢。”他低声说,眼神里带着点感激,又带着点愧疚,“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用客气,都是受奥雷利亚斯庇护的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村长笑了笑,坐在凳子上,“你现在能想起点什么吗?哪怕是一点点,比如你有没有见过奥雷利亚斯这样的大城池,或者其他的一些记忆?”

泽菲利思慢慢喝着粥,摇了摇头。脑子里还是空的,刚才头痛前的模糊感觉也没了,只剩下一片空白,像被晨雾填满的奥雷利亚斯外围平原,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着。他看着碗里的小米,又摸了摸腰间的黑色东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像是在寻找什么熟悉的感觉。

村长也没再追问,只是看着他喝粥。屋外的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炕上,暖烘烘的。村里的声音也渐渐多了起来,有孩子们的笑声,有村民们往奥雷利亚斯送麦粉的推车声,还有远处主城传来的第二声钟声——辰时到了,主城的城门该开了。

泽菲利思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碗,靠在墙上,眼神扫过窗外——窗外的苹果树枝叶茂盛,阳光落在叶子上,晃出细碎的光。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要去哪里,甚至不知道这片麦田、这个村子,还有远处那座宏伟的奥雷利亚斯主城,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当他在晨雾里的麦田里醒来时,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只是他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出现,会给这座人类最伟大的主城,以及这片平静的东部平原,带来怎样的变化。

村长收拾好碗,又给锅里添了点水,说:“你再好好歇着,粥在锅里温着,想喝了就去盛。霍尔和泰姆换完班就会回来,他们要是问你什么,你能说多少就说多少,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奥雷利亚斯城里有很多有学问的人,说不定他们能帮你想起点什么。”

泽菲利思“嗯”了声,闭上眼睛,靠在墙上。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暖烘烘的,却驱不散他心里的茫然。他能听到屋外的推车声,能闻到小米粥的香气,能感觉到身上被子的温暖,可这些都像是隔着一层膜,既真实又遥远。

他不知道,此刻的奥雷利亚斯主城里,国王正在城楼上看着东部平原的地图,手指指着溪谷村的位置,跟身边的法师说着什么;也不知道,主城的南门已经开了,商队正推着货物往里走,守卫在仔细检查通行令;更不知道,南边的溶洞里,几道黑色的影子正盯着奥雷利亚斯的方向,眼睛亮得吓人。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在一个叫溪谷村的地方,躺在一张暖烘烘的炕上,手里握着一块凉冰冰的黑色东西,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就是他现在拥有的全部,也是他找回记忆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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