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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遇见马长友(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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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因为我手下正好也有个兵,是从上海联合基督教大学土木工程专业毕业的。”

苦瓜脸李排长的右手依然放在周弥生的左肩上,旁人看上去,他是拍着周弥生的肩膀,可周弥生自己最清楚,苦瓜脸这是用了内力,正捏着自己的肩胛骨呢!但随即,周弥生就彻底放松了,因为他听见苦瓜脸对着桥中心喊了一个名字:“马长友!”

“到!”桥中间乱嚷嚷的工兵中间,有个声音回道。周弥生听得很真切,那就是马长友的声音,只不过,比起以前来,多了些硬气!

随后,周弥生就真切切地看见马长友跑过来了,纵身就想迎上去,可他的左肩还被苦瓜脸李排长抓着呢,哪里能跑动啊?只得挥起右手大喊:“马长友!真的是你小子啊?!”

马长友却丝毫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就像没看见周弥生,满脸无奈地从晃着的桥上小心地走过来,先给苦瓜脸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随后高声问:“长官,您找我?”

“马长友,你看看这个人,认识他吗?”苦瓜脸李排长右手抓着周弥生的肩胛骨,左手指着周弥生的鼻子,问。

“报告长官,我认识他。这个人叫周弥生,我的大学同学,昆明人,辅元堂周老板的少爷。”马长友笔直地站着,目视前方,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硬生生地从嘴巴里蹦出来的,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感情色彩,是那种职业军人的标准语气。

“那就好,真是太好了。你们老同学见面,就叙叙旧吧。”苦瓜脸李排长终于松开了手,边往桥中间走,边对马长友说,“长话短说,速战速决啊。”

看着李排长仰着苦瓜脸走远了,国军士兵马长友马上变成了老同学马长友。他跳起来,冲着周弥生的胸前擂了一拳,哈哈笑着问道:“弥生,不会是小日本的飞机把你丢下来的吧?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刚才那顿炸弹,没吓着你吧?”

周弥生没有回答马长友的问话,急切地反问他说:“你是怎么回事儿?不是去重庆了吗?姜伟呢?你俩在一起吗?”

马长友走到江边,面对怒江坐下,捡起一个土块狠狠地扔了出去,说:“我一直没敢去找你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然后把他和姜伟在路上遭遇劫匪、两人跳车、司机被杀、他被苦瓜脸救下来,然后就参加了国军的过程讲了一遍。

“这样说来,姜伟是凶多吉少啊。要是舅舅、舅妈和敏敏知道了,该有多担心啊!”周弥生原本站着听马长友说话,听到最后,颓然坐在马长友身边,心里突然想起姜敏和茶姑:敏敏不会像茶姑那样,也在这战乱年月,忽然失去哥哥吧?

“李排长派人搜查了半座山,都没有找到姜伟的影子,我估计他不会有啥事儿——不是逃走了,就是被其他人救走了。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会在这里?”马长友看了看身后长龙一样的车队,问。

周弥生也把他因为茶姑逼婚的缘故,不得不离开家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告诉马长友:“这几天,我就和家明哥在一起。姜家隔壁的机工,你记得吗?”

“记得。怎么可能记不得?他和程慧贤成亲了吗?”

“早成亲了,孩子都快生了。”周弥生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他和林家明一直猜测的那个疑问,接着说,“哦,对了,三天前你们是不是在芒市那边修路?”

“是啊,你怎么知道?”马长友一脸讶异地问。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有人高喊你的名字,当时就想下车去找你,家明大哥却说……我这是……幻听。”周弥生不好意思把林家明的原话说出来,便顺口撒了个谎。

“看样子,我们现在干的,都不是我们当初想干的事情。刚毕业的时候,你一心想回昆明照顾父母,结果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修车;我一心想见了舅舅之后就上前线,结果天天泡在滇缅公路上,不是修桥就是补路,还真专业对口了。不多聊了,我得回去了,战友们都忙着呢。”马长友苦笑两声,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便站了起来,看着公路上一溜儿停着的道奇车又说,“代我问家明好——你们就这么等着啊?”

“是啊,不等怎么办?”周弥生无奈地搓着手说。

“这桥要按原样修好,可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俩月的事儿。你赶紧回去给家明说,让他们另外想办法吧。”

“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的事儿?你们工兵是干什么吃的?况且,怒江上就这么一座惠通桥,你让他们想什么办法?”周弥生一听马长友的话,有点儿急眼了。

马长友瞪着眼珠子责怪周弥生:“别人说这样的话,也就算了,你可是学土木工程的高材生啊,怎么也这样说?你知道吗?现在我们已经初步查明,这座桥,至少有1根主索被炸伤、6根吊索被炸断啦!不是一般的小伤小病,伤筋动骨,几乎算是被腰斩啦。”

周弥生仍焦急地质问说:“可是,你知道这些车上装的是什么吗?是武器弹药!你能想象前方的战士——千万个茶朴和姜伟,他们要是一两个月没有子弹,战场上会发生什么情况吗?”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我告诉你,现在,西北国际通道被阻断、广州口岸被日军占领、滇越铁路和广西到海防的通道被日军封锁,滇缅公路是我们获得外援的唯一的国际通道!周弥生,你要明白,我现在是军人,我比你更明白这座桥对于我们支撑这场战争的意义!”

马长友说完,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上桥去了。

周弥生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马长友再也不是天天捧着黄铜口琴,吹《松花江上》的那个忧伤的青年学子了,脑子里嗡嗡响的,全马长友刚才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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