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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想为你们说亲(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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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浓密松影上传来一阵细碎的鸟鸣。青狸学子开始了为期不知多久的休沐,只因他们闻名遐迩的师傅今日便要启程入京,就连最后的游学会都急着取消了。

林霜行红衣飘扬,向着暗阁的车轿队伍嘱咐良久,然后走到了白须老者的面前。

“抚笙先生,这一路舟车劳顿,每至一关您可随心修养停留,不必担心入京的日程。”她拱手深深一拜,“霜行在此谢过先生。”

陈按笙向她回礼,笑容温和:“不必致谢,老朽此路迢迢,也不过是去看些旧时的风景,见见旧时的故人……”他目光悠远,落在阳光熹微、云霄离散的苍茫天际之上。

祁青洲搀扶着云莽上前,听见了师傅一声怅然的叹息。

“你此去京城,看看翰林旧地那棵百年的老树如今可还活着么。”云莽的眼睛忽有一刻清明,“你我当年在院中得受荫蔽,离开时却未作辞别,现在想来,老树或许比人还要长情呢。”

陈按笙朝着他笑:“你不念故交,光念着一棵大树?”

“哼。”云莽嗔道,“什么‘故交’也早就离散了,各有各的好去处,我念着他们做什么。”

陈按笙微微颔首:“也是,也是。那我替你跟那老树说一声,你还想着它呢。”

云莽瞪他一眼,神情一如多年前那个一身傲骨不愿屈就的翰林小生。

“阁主,现在出发,黄昏就能入关了,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客栈……”暗阁长使上前几步,在林霜行耳侧低声道,“再晚怕是门关要扣锁了。”

林霜行点点头,轻声提醒:“两位先生,车队该出发了。”

陈按笙和云莽彼此相视一眼,都轻轻笑了。

“林小姑娘,多谢你。”陈按笙转身看向那绛红衣裙、眉目清秀的女子,温声道,“多谢诸位一路辛劳,让我陈某人还能去那旧日都城走上一遭,看一看年轻时见过的风景和故人……”

林霜行躬身回礼。

雪白胡须、素净衣袍的老人被暗卫扶上了轿子,他俯身踏上,回首望一眼沐浴着晨光的青狸书院,终于坐进了轿中。

暗阁众人朝林霜行等拜手辞别,二十人的车马队伍即沿着平缓的山路远远而去。

陈按笙掀开轿帘,沉静的目光扫过这一路苍山。

昨日,入夜时他和云莽去见了林霜行。

女子眉眼弯弯,轻声说着京中景象。那些如今的光景,似乎与他们尚在京中时并无什么不同。

京城里仍然繁花似锦、车水马龙,承午大街上的客栈仍然住满了异乡的游子,禹人巷里的屋舍仍然鳞次栉比、来往行人熙熙攘攘。

林霜行最后对他遥遥下拜:“陛下是个很好的人,亦是个很好的皇帝,您一定会知道的。”

他忽而就想起二十年前,在玉麟宫教授皇子功课的时候。

那时先帝尚是新立不久的太子,身负君王宠信、满朝期许。

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课业繁重远胜一众皇子,每日卯时之初即上早课,时至深夜才能身归寝殿,甚至比他们几个轮值授学的太傅还要劳累许多。

当时正值西域匪患,每每上朝即有满朝文武为此争论不休,君王不胜其烦,下朝后移驾玉麟宫,要一众皇子就西域之事作一政论,明日交于诸位太傅检阅,不合格者罚抄千字文千张。

他看着课业是其余皇子三倍、时常眼底乌青的少年,深深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晨,太子向他交上了那篇洋洋洒洒、墨笔飞扬的政论。

陈按笙细细看过,沾上朱砂的笔尖却迟迟未能落下,竟抚卷长叹,良久无言。

直到太子拱手询问之时,他才恍然回神。

“请教太傅,这篇文章可有精进之处?”

他抬眼看着满眼期待的少年,轻笑道:“行文恣肆,墨迹亦飞舞狂狷、飒沓自如,似乎不像殿下往日风格。”

太子殿下闻言垂眸颔首,眼中却笑意温柔:“瞬儿瞒不过太傅,昨夜功课作至子时,神思恍惚、昏昏入睡,是陪读的林女官连夜作了此文,想求得太傅一言教诲,万望太傅莫怪。”

他微微一笑,起身畅然叹息:“殿下替林女官求教,是出自仁善之心,下官并无责怪之意——此篇论作以史为证、通观古今,有高屋建瓴之势,其治御之术亦切中肯綮,当为今日文章之首。”他移目看向那面露欣喜的少年,“敢问殿下,这位林女官是何姓名,受教何处?”

“她名唤林倾秋,是母妃族中世家之女,自幼伴读瞬儿身侧。”太子回答,“她从未受教,唯自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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