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褪色的合影(第1页)
雾川市的雾到了午后才散了些,阳光透过云层,在老城区的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沉坐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面前摊着那张从钟家老宅阁楼找到的合影,照片边缘的折痕已经被抚平,但被划掉的三张脸依旧像三个黑洞,吞噬着视线。
“技术科那边有消息了吗?”陆沉抬头问小李,他的指尖在照片上摩挲着,指腹蹭过那个穿旗袍的女人轮廓——照片上唯一清晰的女性,她站在后排最右侧,身姿挺拔,即使看不清脸,也能感觉到一种疏离的气质。
“刚打电话来说,照片修复好了,但被划掉的面部信息破坏太严重,没法复原。”小李把一叠文件放在桌上,“不过他们对比了档案库,确认了照片里没被划掉的男人就是年轻时的钟慎,另外四个人……有两个能对上号。”
陆沉拿起文件,最上面是两张泛黄的户籍资料复印件。“这是1998年雾川文物走私案的涉案人员,”小李在一旁解释,“左边这个叫周志国,当时是海关的一个科员,走私案曝光后没多久,就‘意外’坠楼死了;右边这个叫孙建军,是个船老板,负责运输赃物,当年在海上‘失踪’了,尸体一直没找到。”
陆沉的目光落在“1998年文物走私案”几个字上,指尖微微一顿。他记得父亲陆正国当年就是因为这起案子被停职的,具体细节他不清楚,只知道那之后父亲就像变了个人,沉默寡言,直到最后失踪。
“照片上一共五个人,两个确认身份且已死亡,钟慎是第三个,剩下两个……”陆沉的视线回到照片上,“那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身份不明?”
“对,”小李点头,“技术科查了当年所有涉案人员的资料,没有匹配的。不过他们发现这张照片的背景确实是老海关大楼,拍摄时间应该就在1998年走私案案发前后。”
陆沉把照片推到一边,拿起另一份文件——那是钟慎养子钟宇的详细资料。“钟宇的出差记录核实了吗?”
“核实了,”小李的表情有些复杂,“高铁票和酒店入住记录都是真的,但酒店监控显示,他昨天凌晨一点左右离开过酒店,直到凌晨三点才回去,这段时间去向不明。”
“凌晨一点到三点?”陆沉皱眉,这个时间段正好覆盖了钟慎的死亡时间,“他有没有解释去哪里了?”
“他说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说掌握了钟慎的罪证,约他在酒店附近的一个巷子见面,但他去了之后没人,等了半个小时就回来了。”小李撇撇嘴,“这说法太可疑了,谁会深更半夜约人见面,还不说清楚是什么事?”
陆沉没说话,他翻开钟宇的资料,看到他的履历很简单:名牌大学毕业,在一家外企做经理,三年前母亲去世后,才开始频繁来往钟家老宅。资料里附了一张钟宇的照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眼清秀,但眼神里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郁。
“对了陆队,”小李忽然想起什么,“我们去钟慎的古董店调查时,店员苏湄说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
“她说钟慎昨天下午接了个电话,当时她正在整理货架,隐约听到钟慎说‘镜子不能给你’‘那是要带进棺材的东西’,挂了电话后,钟慎脸色特别差,还把自己关在里间很久。”
镜子?陆沉立刻想到钟慎手里攥着的半块青铜镜。难道有人想抢那面镜子?
“苏湄的背景查了吗?”
“查了,”小李递过另一份文件,“苏湄,二十四岁,父母早亡,三年前应聘到钟慎的古董店当店员,平时住在店后面的小隔间里。她母亲十年前跳楼自杀了,死因不明,只留下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镜子会吞噬一切’。”
“镜子会吞噬一切?”陆沉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和钟慎电话里的内容隐隐呼应,“她母亲的死,会不会和那面青铜镜有关?”
“不好说,”小李摇摇头,“苏湄说她母亲去世时她才十四岁,很多事情记不清了,只记得母亲生前确实有个旧盒子,里面放着什么她不知道,母亲去世后,盒子就不见了。”
陆沉把文件合上,站起身:“走,去古董店见见苏湄。”
钟慎的古董店在老城区的一条步行街旁,门脸不大,挂着“慎德堂”的匾额,匾额边缘有些褪色。陆沉推开店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正蹲在地上整理货架,听到声音后抬起头,正是苏湄。
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但看到陆沉时,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警察同志,你们又来了。”
“有些事情想再问问你。”陆沉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小李站在旁边记录。
“您问吧。”苏湄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货架的边缘。
“钟慎昨天下午接的电话,你确定听到他说‘镜子’?”
苏湄点点头:“确定,我当时离他不远,虽然听不清全部,但‘镜子’两个字听得很清楚。他挂了电话后特别生气,把里间的门摔得很响。”
“你知道他说的镜子是什么吗?”
苏湄的身体僵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说:“可能是……一面青铜镜吧。老板有个宝贝,是半块铜镜,平时从不给人看,就锁在里间的柜子里。”
“你见过那面镜子?”
“见过一次,”苏湄的声音压得很低,“去年整理仓库时不小心看到的,镜背上好像刻着个字,我没看清。”
陆沉盯着她的眼睛:“你有阁楼的钥匙,对吗?”
苏湄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我是有过一把,但早就丢了!”
“什么时候丢的?”
“大概半年前,”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打扫卫生时还带着,后来就找不到了,我没敢告诉老板……”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在店里的隔间睡觉,”苏湄立刻回答,“我平时都住在店里,隔间的门是从里面锁的,没人能证明,但我真的没去过老宅!”
她的反应太激烈了,反而显得刻意。陆沉没戳破,继续问道:“你母亲去世前,有没有提过钟慎?”
苏湄的眼圈红了,她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我妈以前是老板的学徒,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她去世前精神不太好,总说胡话,我不记得她提过老板……”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了,看起来像是真的难过。陆沉看了小李一眼,示意他别再追问。“如果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们。”他留下一张名片,起身离开了古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