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金丝雀之笼第6章猛虎细嗅棋盘暗流（第2页）
“传话的人名字写上墙没？”貂蝉问。
“……没。”阿絮愣。
“那就当风。”她把水一饮而尽，“风是‘噪音’，噪音不反击，降噪。”她转头对影，“把‘常见问答’贴出来：‘女人可否参与流程？——可以，署名即担责。’下面写明白：谁反对，请署名，意见上墙，一个字都不删。”她笑了笑，“你看，反对声最怕的，是被精确记录。”
影领命，转身去抄。她的字不秀，却稳，像她的人。
夜里第二轮巡前，铃未响，营门前先到了一个披斗篷的人。影从阴影里看出那人的步伐——犯不着看脸，走路的重心就能认出吕布。猛虎不必咆哮也能被认出。他站在墙下，仰头看“迟到率17%”那一行，像在看一张战报。他没有惊讶，也没有恼，反而往前走一步，轻轻嗅了一下——墙角里新换马掌留下的皮革味，灶间里晚炊剩的葱油味，土路被水擦过的湿味……猛虎细嗅的样子，近乎温柔。
“将军。”貂蝉从廊下走出，不与他并肩，只隔着两尺：“你来嗅流程？”
吕布的眼在夜里像两把收了锋的刀：“嗅一嗅，是不是我真签下的那种‘稳’。”他伸手敲了一下墙，‘当’，像轻碰盔甲，“迟到率17%。三天变一成以下？”
“可以。”貂蝉答，“明晚先把铃从‘召集’变‘预警’——前一更响一次，提醒在远处的人掐时间。最后一刻再响第二次，记录‘迟到线’往前拉一寸。第三天把‘提前到’的人写上墙，给一条‘免役券’。你看，‘奖’比‘骂’更能长久。”
“免役券？”吕布挑眉。
“能换一次轮休，或一次更顺的路段，或一次‘下更后半盏茶的热汤’。”貂蝉淡淡，“对你的人来说，一碗汤比一通褒奖值钱。奖不是金银，是‘被看见’。被看见，才会留下。”
吕布没笑，目光却明显柔了一度。他又细嗅一口夜风，忽道：“有人在墙外喘气，心跳不稳，不像我的人。”
“‘借路人’。”影在暗处回了一声，像夜里的一点钉，“不动手。”
吕布的目光撇过那张纸，嘴角出了一道看不清是嘲讽还是兴味的弧：“你这纸，比刀利。”
“刀利是快；纸利是长。”貂蝉说，“快解决今天，长解决明天。两样都要。”
“两样都要，很像你。”他低声，“隔墙那夜你说‘偏向规则’，我回去想了想——规则不讨喜，比武功更难被看见。”
“所以要挂墙。”貂蝉把手背在身后，“让看不见的，变成人人要经过的门。”
他说不出话来，只“嗯”了一声。那一声“嗯”里面，有从热奔到冷，又被拽回温的筋肉动作。猛虎收爪，不是投降，只是懂得何时不抓。
说话间，一名校尉气喘吁吁跑来，眼看要跪：“将军，西市那头有人骂‘铃’，吵起来了——”
“写名。”貂蝉截住，“不必带人抓，把那人的话原样写上墙，署‘骂铃者’，若敢署真名更好，若不敢，写‘无名’。旁边贴我们‘铃法’三条，谁对谁错，不解释，让旁人自己看。”
校尉怔住——这种处理，他没见过。吕布看看她：“你让骂声上墙？”
“骂声上墙，骂声就不再是流言，是材料。”貂蝉眼神干净，“材料可以反驳，也可以修正。我们不怕被骂，怕的是一直被骂却不知道从哪儿改。”
校尉直起腰，去执行。吕布低笑一声：“你逼我学一套不靠刀的战法。”
“是你自己在学。”貂蝉轻声，“我只把秤放在你走路的地方。”
两人并肩看墙半刻。吕布忽然像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一物——那截打着“问”形不死结的旧缰。他把缰往墙上一搭：“我把‘钥匙’挂这里，明天你的人拿着去换第一批马具。挂在墙上，谁都看见，我也跑不了。”
“挂墙，即公示。”貂蝉点头，“多谢将军。”
他“嗯”了一声，转身要走，走出两步又回头，声音压极低：“今晚会有人来探墙根。不是我的人，是那帮擅玩‘棋’的。你别动手，别动嘴，写字就好。写‘凡窥墙者，来日请署名入内’。”
“我已经写了。”貂蝉笑，“叫‘借路人’。”
吕布看一眼那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眼里光动了一动，像猛虎看见了草丛里一只还不太会跑的小兽。他没笑出声，只用鼻息轻轻哼了一下：“你这法子，真比刀慢。”
“慢，是为了不回到井里。”貂蝉的声音里藏着前世那阵冷，“上一世我最会的就是‘快’：迅速补位、迅速兜底、迅速挨骂。最后我被快速地处理掉，连名字也被快速地抹干净。今世我宁肯慢，把每一步的名字写全，把每一刀的鞘养厚。”
他没有接“井”这个字，只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落到“署名权即生存权”五个小字上。那五个字是她自己写的，用极细的笔，写在墙角，看似不起眼，近看才见锋利。
“署名权即生存权。”他念了一遍，像在把这五个字装进某个很深的地方。然后他抱拳，走了。
他一走，暗处便有两道并不熟练的影贴近墙根。影的手轻轻一翻，把铃藏进袖里，悄无声息放近门缝。铃没有响。门上新贴的那张纸把两道影逼停——“不抓，不追，不骂。写名，不必真名。”其中一道影犹豫片刻，写下“李某”，另一道影更机灵，写“路过”。影在暗处低低笑了一下，笑意悬起又收住。她转身回报，貂蝉写了两行——【李某：明日辰时，东廊讲‘铃法’可来听；路过：下次请走门，不必翻墙】。
第二日清早，墙上的“骂铃者”贴出来了——“无名：女人多事，铃扰军心”。旁边即刻贴上“答”：无争辩、不开骂，只贴三条事实：
【昨夜三更至四更：扰民起数0；马蹄声投诉0；市门冲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