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第1页)
长宁殿的月色格外清冷。
姬如晦拥衣独坐,案前几株芍药开得正盛。银剪在她指间流转,利落地削去一截多余的花枝。
近来她总是浅眠,每每阖眼,眼前便是漫天黄沙与隐约血色。此刻她宁可与这些花作伴,也不愿再沉入那片不安的梦境。
宫中皆知,长公主殿下别无他好,唯独珍爱这一片亲手栽植的秾艳芳华。
“殿下,夜深了,该歇息了。”希声在一旁小声提醒。
姬如晦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剪着枝叶。月光下,那双向来稳健的手,此刻却微微有些颤抖。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视线开始频繁地模糊,有时批阅奏折,同一行字要看三四遍才能看清。听觉也在衰退,朝堂上的争辩声越来越像隔着一层水。味觉更是早已变得极钝,再苦的药汤入口也如清水,山珍海味也尝不出滋味。
只除了望舒不知从哪弄来的那些糖块,入口竟真能尝出几分真实的甜意。
忽然,心口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悸动。
手腕一抖。
锋利的剪刀偏了寸许,没有剪断枯叶,却将一朵开得正盛的芍药齐根剪断。
与此同时,锐利的刃尖划过指腹,沁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她垂眸看着那抹刺目的红,指尖传来清晰的刺痛——她竟有些近乎病态地贪恋这感觉。在这五感日渐模糊的混沌世界里,唯有疼痛,还能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与这尘世仍有一线相连。
芍药坠落在案几上,花瓣颤了颤,不动了。
一股极其微弱的杀气,从黑暗中袭来。
姬如晦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右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殿下?”希声察觉到异样,警觉地看向四周。
“无妨。”姬如晦淡淡道,“你先退下。”
“可是——”
“退下。”
希声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躬身退出了花圃。
等到脚步声彻底远去,姬如晦才冷声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笑。
“殿下好兴致。深更半夜不睡觉,在这儿辣手摧花?”
一道身影从假山后走出,月光照在她身上,露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姬如晦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浴殿的刺客。”
“正是。”扎那倒也坦荡,直接承认了,“不过长公主别紧张,我今日不是来取您性命的。”
“是来谈合作的。”
她向前几步,在距姬如晦三步之遥处站定,双臂微展以示未携兵刃。
姬如晦盯着她,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