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孤月一般心事(第1页)
出了正阳门,便是一路向北。
五月的风已经带上了几分燥热,越往北走,景色越发苍凉。原本京郊的杨柳依依渐渐被路边疯长的野草和嶙峋的怪石取代。
行军第三日,殷戈下令急行,美其名曰“彰显大晟军威与诚意”,命全军日增三十里,途中不得停灶生火,仅以干粮果腹。
他骑在马上,冷冷地抛下军令。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卫不辞那匹瘦马,带着几分恶意的快感。
卫不辞倒是没什么,她在影卫营受训时,顶着烈日暴晒几个时辰也是常事。
但有人受不了。
“呕——”
一声撕心裂肺的呕吐声打破了行军的肃杀。
那辆寒酸的青蓬马车里,温庭探出半个身子,发冠歪斜,脸上被闷热的车厢蒸得通红,手里却还死死攥着那卷书。
她看准了殷戈策马经过的时机,猛地在那高头大马旁边——
“呕!”
一口酸水,精准地溅在了殷戈那尘染不惊的黑云靴上。
战马受惊,嘶鸣一声。殷戈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周围的亲兵倒吸一口凉气,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温庭吐得眼泪都出来了,整个人虚脱地挂在车窗上,却还记得规矩。他颤颤巍巍地举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甚至试图起身行礼,结果腿一软又跌了回去。
“殷……殷将军……”他气若游丝,声音里满是愧疚和恐慌,却又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固执,“下官……下官失仪了……呕……只是这车马颠簸,实在是有辱斯文……”
他喘了口气,把怀里的《大晟律》抱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他的护身符:“律法有云……使臣乃天家颜面,需衣冠整洁,举止端方。下官如今这般狼狈……若是被穹明蛮夷见了……岂不是……岂不是丢了大晟的脸……呕……”
殷戈额角的青筋狂跳。
五月的天本就燥热,被这温庭一闹,他心头的火气更是压不住。那一瞬间,卫不辞毫不怀疑他想一刀砍了温庭。
但温庭把“陛下”和“颜面”搬了出来,这要是杀了,他这“儒将”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卫不辞在旁边看得嘴角直抽。
这人……
她怎么觉得温庭那眼神里虽然满是惊恐,但深处却藏着一丝狡黠?
“沈离!”殷戈终于忍无可忍,大喝一声。
“末将在。”
一名身着银甲的女将策马而出。她身姿挺拔,面容冷肃,正是殷戈的副将沈离。
“把这个……把温大人带到后面去!别让我在前面看见他!”殷戈厌恶地甩了甩脚上的污秽,“还有,传令下去,前方驿站修整!”
这晦气的玩意儿,他是一刻也不想多看。
沈离面无表情地应下,策马走到马车旁。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还挂在车窗上的温庭,眉头微皱,眼神里满是嫌弃。
“温大人,还能走吗?”沈离的声音冷硬如铁。
温庭一看到沈离,眼睛瞬间亮了。
温庭抬起头,“沈将军……”他声音虚弱,带着几分读书人的迂腐和尴尬,“下官……下官腿麻了。能否……劳烦沈将军派个人,搀下官一把?”
沈离看着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有些不耐烦。
“军中哪有那么多闲人。”
说完,她翻身下马,大步走过去,不想跟这个磨磨唧唧的文官废话,直接伸手抓住了温庭的手臂,想把他提溜下来。
就在两人肢体接触的一瞬间,卫不辞敏锐地捕捉到了温庭身体的一僵。
卫不辞眯了眯眼,目光落在温庭那被沈离抓住的手腕上。
那手腕细得过分,骨架纤巧。最重要的是,虽然这天气燥热,温庭的领口却依旧扣得严丝合缝,甚至还围了一圈这季节并不常见的薄护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