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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衣与汤(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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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法兰克福,寒意已浓得化不开。清晨的风卷着落叶在街道上翻滚,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透过紧闭的窗户,仍能感受到那股钻骨的凉意。

云京把最后一份文件按页码排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公文包时,窗外的天色才刚刚泛出一点鱼肚白。封伦的跨国视频会议开了整整一夜,她守在会场外的休息室里,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了一宿,将各方的即时反馈和临时变动一一记录、整理、归档,确保第二天紧凑的行程不会因为任何疏漏而受影响。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发僵,她搓了搓手,呵出一团白气。

会议室的门终于“咔哒”一声开了,参会的中外高管陆续走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掩不住的疲惫,脚步虚浮地互相道别。封伦走在最后,深灰色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里,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眉宇间的倦色比入睡前更重,眼下的青黑像被墨笔晕染过。

“封总,车备好了,在地下车库等您。”云京立刻迎上去,把整理好的文件递给他,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这份凌晨的寂静。

封伦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接过文件夹握在手里,脚步有些沉,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透着累。

回酒店的路上,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送出的暖风在无声流动。云京靠在副驾驶座上,侧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路灯的光晕在深色的玻璃上拉出长长的轨迹,像一道道模糊的光带,映着路边光秃秃的树枝,更显萧索。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后座,封伦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头微蹙,呼吸比平时重些,显然还在受宿醉的折磨。

这次出差比预想中累得多。连续一周,每天的睡眠时间都被压缩到三四个小时,白天是密集的会议,晚上是推不掉的应酬,一场接一场。昨晚的庆功宴上,合作方的德国老板格外热情,举着红酒杯没完没了地敬酒,封伦几乎是杯杯见底。他没像往常那样喝到冲进洗手间吐得昏天暗地,但散场时,云京分明看到他捂着胃,脸色白得吓人。

到了酒店,云京用门卡刷开自己的房间,刚把行李箱放在玄关,准备去烧点热水醒醒神,门铃就响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开门,果然是封伦。他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鼻尖冻得有点红,眼神有些发直,像是还没从宿醉的混沌里完全清醒过来。

“解酒汤……”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疲惫。

“您等一下,我这就去热。”云京侧身让他进来,顺手接过他搭在臂弯里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外套上沾着点露水的湿气,还有淡淡的酒气。

她带来的葛根和陈皮还剩些,早上出门前特意在会场的茶水间接了热水,用便携炖锅炖了小半壶,一直温在保温壶里。她倒了一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碗沿,递过去时特意提醒:“有点烫,慢点喝。”

封伦接过,在沙发上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着。他喝得很慢,喉结轻轻滚动,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压制胃里翻涌的不适。晨光还没完全透进来,房间里光线偏暗,他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阴影里显得柔和了些,少了平时的凌厉。

云京没打扰他,转身去浴室拧了条热毛巾,用温水焐得恰到好处,递给他。

封伦接过来,敷在脸上,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卸下防备的松弛。

“谢谢。”他说,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眼神也亮了点。

“不客气。”云京站在一旁,双手交握在身前,没坐下。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混着解酒汤的清香,意外地让人安心。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却不尴尬。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晨光像被裁剪过的金箔,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尘埃在光带里轻轻飞舞。

封伦放下空碗,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床边的行李箱上,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云京,语气自然地问:“睡衣……”

“在这里。”云京立刻从打开的行李箱里拿出那套备用的男士睡衣,递给他。还是她习惯的那个本土牌子,纯棉的,浅灰色,袖口和裤脚都带着宽松的螺纹边,洗过一次后会更柔软。出发前她特意检查过,标签已经剪掉了。

封伦接过来,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指。他的指尖带着点外面的凉意,而她的手因为刚才拧热毛巾,还带着温度,那微凉的触感像细小的电流窜过,让云京下意识地猛地缩回了手,快得有些突兀。

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触碰,以前递文件、交资料时也碰过,从未像现在这样,心脏像被轻轻蛰了一下,有点麻,有点痒。

封伦也察觉到了,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的脸颊不知何时微微泛红,像被晨光染过,眼神有些闪躲,落在地毯的光带上,不像平时那样平静无波。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那抹笑意淡得像烟,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早点休息。”他拿着睡衣,起身往外走,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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