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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卷第六(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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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卷第六

唐一之什

唐,國名。本帝堯舊都,在《禹貢》冀州之域,太行、恒山之西,太原、太岳之野。鄭氏曰:「今太原晉陽,是堯始居此[1],後乃遷河東平陽。」周成王以封弟叔虞為唐侯。孔氏曰:「《晉世家》云:『成王與叔虞戯,削桐葉為珪,曰:「以此封若。」於是封叔虞於唐。』地名晉陽是也。」南有晉水,至子爕乃改國號曰晉。後徙曲沃,又徙居絳。孔氏曰:「唐叔生晉侯爕,爕生武侯寧族,族生成侯服人,成侯徙曲沃,穆侯徙絳,昭侯以下又徙翼。及武公并晉,又都絳也。」其地土瘠民貧,勤儉質朴,憂深思遠,有堯之遺風焉。《前漢·志》曰:「河東,本唐堯所居,有先王遺教,君子深思,小人儉嗇[2]。」張南軒曰:「堯之遺風,只是儉而用禮一事,亦不必事事稱有遺風也。」其詩不謂之晉而謂之唐,蓋仍其始封之舊號耳。愚按:叔虞封唐,爕侯號晉,十七傳至晉侯緡,為曲沃武公所并。然武公能滅晉之宗,而不能滅唐之號;能冒晉之號,而不能繼唐之統。君子欲絶武公於晉而不可,故總名其詩為唐,以寓意焉。然則晉詩稱唐,見曲沃武公滅宗國之罪;而魏風首晉,又以見曲沃獻公滅同姓之惡。世變如此,《春秋》欲不作不可也。唐叔所都在今太原府,曲沃及絳皆在今絳州。愚按:今太原路,改冀寧路。今絳州有曲沃縣、絳縣,並隸河東山西道。

蟋蟀在堂,歲聿允橘反其莫音慕。今我不樂音洛,下同,日月其除直慮反。無已大音泰康,職思其居叶音據。好呼報反樂無荒,良士瞿瞿俱具反。

賦也。蟋蟀,蟲名,似蝗而小,正黑有光澤如漆,有角翅,或謂之促織。陸璣曰:「一名蜻蛚。里語曰:『促織鳴,懶婦驚』。」九月在堂。聿,遂。莫,晚。孔氏曰:「《七月》説蟋蟀云『九月在户』。此言在堂,謂在室户之外,與户相近,是九月可知。過此月後,則歲遂將暮矣。」除,去也。大康,過於樂也。職,主也。瞿瞿,却顧之貌。○唐俗勤儉,故其民間終歲勞苦,不敢少休[3]。及其歲晚務閑之時,乃敢相與燕飲為樂。而言今蟋蟀在堂,而歲忽已晚矣。當此之時而不為樂,則日月將舍我而去矣。然其憂深而思遠也,故方燕樂而又遽相戒曰:今雖不可以不為樂,然不已過於樂乎?盍亦顧念其職之所居者,使其雖好樂而無荒,若彼之良士長慮而却顧焉,則可以不至於危亡也。輔氏曰:「『今我不樂,日月其除』,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無已大康,職思其居』,弛而不張,文武不為也;『好樂無荒,良士瞿瞿』,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嚴氏曰:「『職思其居』,啟其憂也;『好樂無荒』,作其勤也;『良士瞿瞿』,警其懼也。三言而君國之道盡矣。」蓋其民俗之厚,而前聖遺風之遠如此。愚按:自堯而至於周,蓋千餘年矣,而其風化流傳固結於唐人之心,故其民間質實勤儉之習,親愛和樂之恩,警戒忠告之情,備見於詩,此其俗之所以為厚也。

蟋蟀在堂,歲聿其逝。今我不樂,日月其邁叶力制反。無已大康,職思其外叶五隊反[4]。好樂無荒,良士蹶蹶俱衛反。

賦也。逝、邁,皆去也。外,餘也。其所治之事,固當思之;而所治之餘,亦不敢忽。蓋以事變或出於平常思慮之所不及[5],故當過而備之也。歐陽子曰:「職思其外者,廣周慮也。」蹶蹶,動而敏於事也。

蟋蟀在堂,役車其休。今我不樂,日月其慆吐刀反,叶佗侯反。無已大康,職思其憂。好樂無荒,良士休休。

賦也。庶人乘役車。歲晚則百工休矣。孔氏曰:「《春官·巾車》注云:『役車方箱,則載任器以供役。』收納禾稼亦用此車,故役車休息,是農工畢也。」慆,過也。休休,安閒之貌。樂而有節,不至於**,所以安也。輔氏曰:「庶人之役車猶休矣,則君子可無一日之樂乎?『職思其居』[6],謂所居之職也;『職思其外』,謂所職之外也;『職思其憂』,謂思之極而至於憂也。『瞿瞿』,顧慮周旋之貌,未見於為也;『蹶蹶』,則見於為矣。蹶蹶,動而敏於事之貌,未見其安也;安則瞿瞿、蹶蹶之效也。始則瞿瞿然而思,中則蹶蹶然而為,終則休休然而安。必如是,始可以樂,而謂之良士爾。」

《蟋蟀》三章,章八句。輔氏曰:「『歲聿其逝』,則不止於歲聿其莫矣;『役車其休』,則不止於歲聿其逝矣;『日月其邁』,則不止於日月其除矣;『日月其慆』,則不止於日月其邁矣。『職思其外』,則不止於職思其居矣;『職思其憂』,則不止於職思其外矣。『蹶蹶』,則不止於瞿瞿矣;『休休』,則又瞿瞿、蹶蹶之效也。其意皆由近而遠,自淺而深,是則所謂憂深而思遠者也。」陳壽翁曰:「始思其居,則所居處之中;次思其外,則又出於所居之外;終思其憂,則思之遠而憂之深可見矣。」楊氏曰:「此詩欲及時自樂也,而卒曰『好樂無荒』,可謂有禮矣。當是時,風雖變,而堯之遺風未亡也。」○《唐風》自是尚有勤儉之意,作詩是一箇不敢放懷底人,説「今我不樂」,便又説「無已大康」。愚按:此詩必曰「蟋蟀在堂」,而後曰「今我不樂」,則能不遊于逸矣;既曰「今我不樂」,又曰「無已大康」,則能不**於樂矣。曰「職思其外」,則儆戒無虞也[7];已曰「好樂無荒」,則無怠無荒也。以詩人之克勤克儉、所憂所思,雖無唐虞君臣之德業,而其發於詩者,與伯益告戒之詞,同條共貫,信乎前聖遺風之遠也。

《序》:「刺晉僖公也。儉不中禮,故作是詩以閔之,欲其及時以禮自虞樂也。此晉也,而謂之唐,本其風俗憂深思遠,儉而用禮,乃有堯之遺風焉。」

河東地瘠民貧,風俗勤儉,乃其風土氣習有以使之,至今猶然,則在三代之時可知矣。《序》所謂「儉不中禮」,固當有之,但所謂「刺僖公」者,蓋特以謚得之。而所謂「欲其及時以禮自娱樂」者,又與詩意正相反耳。況古今風俗之變,常必由儉以入奢,而其變之漸,又必由上以及下。今謂君之儉反過於初,而民之俗猶知用禮,則尤恐其無是理也。獨其「憂深思遠」、「有堯之遺風」為得之。然其所以不謂之晉,而謂之唐者,又初不謂此也。唐自是晉未改號時國名[8],序者便牵合謂「此晉也而謂之唐[9],乃有堯之遺風」。本意豈因此而謂之唐?是皆鑿説。愚按:季札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風乎!不然,何其憂之遠也?」意序者據此,遂謂因其有堯遺風而謂之唐。不知大師特係以始封之號爾,初無與於堯也。

山有樞烏侯、昌朱二反,隰有榆夷周、以朱二反。子有衣裳,弗曳弗婁力侯、力俱二反。子有車馬,弗馳弗驅祛尤、虧于二反[10]。宛於阮反其死矣,他人是愉他侯、以朱二反。

興也。樞,荎垤也,今刺去聲榆也。榆,白枌也。呂東萊曰:「陸璣云:『樞,其針刺如柘,其葉如榆,為茹美滑於白榆也。』榆之皮色白者名枌。郭璞云:『枌榆,先生葉,却著莢,皮色白。』」婁,亦曳也。孔氏曰:「曳者,衣裳在身,行必曳之。」《廣韻》注曰:「曳,牽也,又引也。」馳,走。驅,策也。宛,坐見貌。愉,樂也。○此詩蓋以答前篇之意而解其憂。故言山則有樞矣,隰則有榆矣,詩所以能興起人處,全在興,如「山有樞,隰有榆」,别無意義,只是興起下面「子有車馬」,「子有衣裳」耳。子有衣裳車馬,而不服不乘,則一旦宛然以死,而他人取之以為己樂矣。蓋言不可不及時為樂,然其憂愈深,而意愈蹙矣。愚按:宛其死矣,而衣裳車馬徒為他人之樂,是其憂遠及於身後。其意欲盡樂於生時,則雖解前篇深遠之憂,而憂反愈深;雖答前篇為樂之意,而意則愈蹙矣。

山有栲音考,叶去九反,隰有杻女九反。子有廷内,弗洒弗埽叶蘇后反。子有鍾鼓,弗鼓弗考叶去九反。宛其死矣,他人是保叶補苟反。

興也。栲,山樗也,似樗,色小白,葉差狹。孔氏曰:「栲亦類漆樹,俗語曰:『櫄樗栲漆,相似如一。』」杻,檍億也,葉似杏而尖,白色,皮正赤,其理多曲少直,材可為弓弩幹者也。陸璣曰:「杻,二月中開花,似練而細蕊,正白,蓋樹。今官園種之,正名曰萬歲。」考,擊也。保,居有也。

山有漆音七,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樂音洛,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興也。君子無故,琴瑟不離於側。永,長也。人多憂,則覺日短,飲食作樂,可以永長此日也。孔氏曰:「《曲禮下》云:『士無故不徹琴瑟。』注云:『故,謂災患喪病。』言永日者,人而無事,則日長難度。若飲食作樂,則忘憂愁,可以永長此日。」

《山有樞》三章,章八句。謝疊山曰:「始言『他人是愉』,中言『他人是保』,末言『他人入室』,一節悲一節,此亦憂深思遠也。」呂東萊曰:「《前漢·地志》云:『《蟋蟀》《山有樞》,皆思奢儉之中,念死生之慮。』」

《序》:「刺晉昭公也。不能修道以正其國,有財不能用,有鍾鼓不能以自樂,有朝廷不能洒埽,政荒民散,將以危亡,四隣謀取其國家而不知,國人作詩以刺之。」

此詩蓋亦答《蟋蟀》之意而寬其憂,非臣子所得施於君父者。《序》説大誤。

揚之水,白石鑿鑿子洛反。素衣朱襮音博,從子于沃叶鬱鎛反[11]。既見君子,云何不樂音洛!

比也。鑿鑿,巉巖貌。襮,領也。諸侯之服,繡黼領而丹朱純凖也。孔氏曰:「此諸侯朝服、祭服之裏衣也。以素為衣,丹為緣,繡黼為領,刺繡以為衣領,名為襮。」嚴氏曰:「冕服絲衣也,中衣用素。素,絲也。皮弁服朝服,玄端麻衣也,中衣用布。凡服,先以明衣親身,次加中衣。冬則次加裘,裘上加裼衣,衣上加朝服。此以素為衣,是以絲為之,謂冕及爵弁之中衣也。」子,指桓叔也。沃,曲沃也。○晉昭侯封其叔父成師于曲沃,是為桓叔。案《左傳》《史記》晉穆侯太子曰仇,其弟曰成師。穆侯薨,仇立,是為文侯。文侯薨,昭侯立,封成師于曲沃,師服諫曰:「吾聞國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今晉,甸侯也,而建國本既弱矣,其能久乎?」成師卒,謚曰桓叔。其後沃盛强而晉微弱,國人將叛而歸之,故作此詩。言水緩弱而石巉巖,以比晉衰而沃盛。故欲以諸侯之服,從桓叔于曲沃,且自喜其見君子而無不樂也。歐陽子曰:「揚之水,其力弱,以比昭公微弱不能制曲沃。而桓叔之强於晉國,如白石鑿鑿然見於水中爾,其民從而樂之。」

揚之水,白石皓皓古老反,叶胡暴反。素衣朱繡叶先妙反,從子于鵠叶居號反。既見君子,云何其憂叶一笑反。

比也。朱繡,即朱襮也。鵠,曲沃邑也。

揚之水,白石粼粼利新反。我聞有命叶彌賓反[12],不敢以告人。

比也。粼粼,水清石見之貌。聞其命而不敢以告人者,為之隱也。桓叔將以傾晉,而民為之隱,蓋欲其成矣。輔氏曰:「民為桓叔隱,而欲其事之成,此可見其情之大可畏也。大禹之訓曰:『予臨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奈何弗敬?』其旨深哉。」胡庭芳曰:「『不敢』云者,亦以見桓叔之强,有可畏之勢,不是不告人,特不敢耳。」○李氏曰:「古者不軌之臣欲行其志,必先施小惠以收衆情,然後民翕然從之。田氏之於齊,亦猶是也。故其召公子陽生於魯,國人皆知其已至而不言,所謂『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也。」嚴氏曰:「命,謂桓叔命其徒以舉事,禍將作矣。『我聞其事,不敢以告人也』,言不敢告人,乃所以深告昭公。」

《揚之水》三章,二章章六句,一章四句。

《序》:「刺晉昭公也。昭公分國以封沃,沃盛强,昭公微弱,國人將叛而歸沃焉。」

詩文明白,《序》説不誤。

椒聊之實,蕃衍盈升。彼其音記之子,碩大無朋。椒聊且子餘反,遠條且。

興而比也。椒,樹,似茱萸,有針刺,其實味辛而香烈。聊,語助也。朋,比也。《釋文》曰:「比,必履反,謂無比例也。一音毗至反。」且,歎詞。遠條,長枝也。○椒之蕃盛,則采之盈升矣。彼其之子,則碩大而無朋矣。「椒聊且,遠條且」,歎其枝遠而實益蕃也。范氏曰:「『椒聊且』者,本其始也;『遠條且』者,言其枝别時遠而無窮也。」陳少南曰:「是椒也,其條遠矣,言子孫大也。」此不知其所指,《序》亦以為沃也。

椒聊之實,蕃衍盈匊九六反。彼其之子,碩大且篤。椒聊且。遠條且。

興而比也。兩手曰匊。李迂仲曰:「陸農師云:『兩手為匊,兩匊為升。』先曰升,後曰匊,互相備而已。」篤,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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