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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傳綱領(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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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

聲謂五聲:宫、商、角、徵、羽。宫最濁,而羽極清,所以協歌之上下。律謂十二律:黄鍾、大呂、大簇湊、夾鍾、姑洗跣、仲呂、蕤賓、林鍾、夷則、南呂、無射亦、應鍾。黄最濁,而應極清,又所以旋相為宫而節其聲之上下。人聲自有高下,聖人制五聲以括之。宫聲洪濁,其次為商,羽聲輕清,其次為徵,清濁洪纖之中為角,此五聲之制,以括人聲之高下。又制十二律以節五聲,又各有高下,毎聲又分十二等。謂如以黄鍾為宫,則是大簇為商,姑洗為角,林鍾為徵,南呂為羽。還至無射為宫,便是黄鍾為商,大簇為角,中呂為徵,林鍾為羽。然而無射之律,只長四寸八分有奇,而黄鍾長九寸,大簇長八寸,林鍾長六寸,則宫聲概下面商、羽、角三聲不過,故有所謂四清聲:夾鍾、大呂、黄鍾、大簇是也。蓋用其半數,謂如黄鍾九寸只用四寸半餘,三律亦然,如此,則宫聲可以概之,其聲和矣。看來十二律皆有清聲,只説四者,意其取數之甚多者言之耳。蔡九峯曰:「心之所之謂之志。心之所之[30],必形於言,故曰『詩言志』。既形於言,必有長短之節,故曰『歌永言』。既有長短,必有高下清濁之殊,故曰『聲依永』。大抵歌聲長而濁者為宫,以漸而清且短則為商、為角、為徵、為羽,所謂『聲依永』也[31]。既有長短清濁,則又必以十二律和之,乃能成文而不亂。假令黄鍾為宫,則大簇為商,姑洗為角,林鍾為徵,南呂為羽。蓋以三分損益,隔八相生而得之。餘律皆然,即《禮運》所謂『五聲六律十二管,還相為宫』者,所謂『律和聲』也。」愚按:黄鍾屬子,大呂丑,大簇寅,夾鍾卯,姑洗辰,仲呂巳,蕤賓午,林鍾未,夷則申,南呂酉,無射戌,應鍾亥。一律一呂,陰陽相間。黄鍾生林鍾,自子至未,凡八位。林鍾生大簇,自未至寅亦八位。餘律皆然,所謂隔八者也。黄鍾、林鍾、大簇、南呂、姑洗、應鍾、蕤賓相生,則三律下生三呂,皆三分損一;三呂上生三律,皆三分益一。蕤賓、大呂、夷則、夾鍾、無射、中呂、黄鍾相生,則三律下生三呂,反三分益一;三呂上生三律,反三分損一。通六下六上,而十二律旋相為宫焉。毎律備五聲,則成六十聲;毎律加變宫、變徵,則成八十四聲矣。

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

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也。金,鍾鎛也;石,磬也;絲,琴瑟也;竹,管簫也;匏,笙也;土,塤也;革,鼗鼓也;木,柷敔也。蔡九峯曰:「人聲既和,乃以其聲被之八音而為樂,則無不諧叶而不相侵亂、失其倫次[32],可以奏之朝廷郊廟[33],而神人以和矣。」

《周禮·大師》:「教六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

説見《大序》。

以六德為之本。

中、和、祗、庸、孝、友。愚按:此六者,《周禮·大司樂》謂之樂德。中者,無所偏倚;和者,無所乖戾;祗者,莊敬;庸者,有常;孝者,善事父母;友者,善于兄弟。

以六律為之音。」

六律,謂黄鍾至無射,六陽律也;大呂至應鍾為六陰律,與之相間去聲,故曰六間,又曰六呂。愚按:間者,言其陰陽相間。呂者,言其陰陽相侣,《周禮》又謂之六同。不言六陰律者,陽統陰也。其為教之本末,猶舜之意也。輔氏曰:「以六德為本者,無是六德,則雖強聒以六詩無益也。此即舜命夔以樂教胄子,必因其直、寬、剛、簡而使無過之意。以六律為之音,此即『律和聲』之意。本,謂德性;末,為聲音。」愚按:本六德而教六詩,而叶六律,即帝舜命夔自直温而詩歌,自詩歌而聲律之意。

《禮記·王制》:「天子五年一巡狩,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鄭氏曰:「五年者,虞、夏、殷之制也,周則十二年一巡狩。陳詩者,采其詩而視之。」

《論語》:孔子曰:「吾自衞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前漢·禮樂志》云:「王官失業,《雅》《頌》相錯,孔子論而定之。」故其言如此。魯哀公十一年冬,孔子自衛反魯,是時周禮在魯,然詩樂亦頗殘缺失次。孔子周流四方,參互考訂,以知其説。晚知道終不行,故歸而正之。洪興祖曰:「王迹熄而詩亡,其存者謬亂失次。孔子復得之他國以歸,定著為三百五篇,於是《雅》《頌》各得其所。」《史記》云:「古者詩本三千餘篇,孔子去其重,取其可施於禮義者三百五篇。」孔穎達曰:「按書傳所引之詩,見在者多,亡逸者少,則孔子所錄,不容十分去九。馬遷之言,未可信也。」愚按:三百五篇,其間亦未必皆可施於禮義,但存其實,以為鑒戒耳。

○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雅,常也。《詩》以理情性,《書》以道政事,禮以謹節文,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常言之。禮獨言執者,以人所執守而言,非徒誦説而已也。

○嘗獨立,鯉趨而過庭。子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鯉,孔子之子,伯魚也。事理通達,而心氣和平,故能言。輔氏曰:「詩本人情,該物理,故學之者事理通達。其為教温柔敦厚[34],使人不狡不訐,故學之者心氣和平。事理通達,則無昏塞之患;心氣和平,則無躁急之失,此所以能言也。」

○子曰:「興於詩。」

興,起也。詩本人情,其言易曉,而諷詠之間,優柔浸漬,又有以感人而入於其心,故誦而習焉,則其或邪或正,或勸或懲,皆有以使人志意油然興起於善而自不能已也。程子曰:「古之學者,必先學詩,則誦讀其言。美惡是非勸戒,有以啓發,故曰興。」真氏曰:「三百篇詩雖難曉,今諸老先生發明其義,了然可知,如能反覆涵泳,直可以感發其性情,則所謂興於詩者,亦未嘗不存也。」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感發志意。可以觀,考見得失。可以羣,和而不流。可以怨。怨而不怒。黄直卿曰:「興、羣、怨,皆指學《詩》者。而言觀,則指《詩》而言,謂考見其人之得失也。然以為觀己得失,亦通。」邇之事父,遠之事君。人倫之道,《詩》無不備,二者舉重而言。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其緒餘又足以資多識。輔氏曰:「《論語》之論及《詩》者多矣,而惟此章為備,反覆周悉,無一或遺。學者苟於此而盡心焉,則有以感發其志意而為善不懈,有以考見其得失而於事無惑。和而不流,則得羣居之道;怨而不怒,則盡人情之微。以至事父事君,則於人倫之際,各盡其道。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則可以為博物洽聞之君子[35]。」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凡《詩》之言,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其用歸於使人得其情性之正而已。然其言微婉,且或各因一事而發,求其直指全體而言,則未有若「思無邪」之切者。故夫子言《詩》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盡蓋其義。思無邪,只是要正人心。約而言之,三百篇只是一箇思無邪;析而言之,一篇之中自有一箇思無邪。黄直卿曰:「三百篇之詩亦多矣,而一言足以盡蓋其義,所以明『思無邪』一言之辭約而理盡。微婉者,若言人之善而託諸車服之盛、親族之貴之類是也。各因一事者,若刺奢刺貪之類是也。直指全體者,直指則非微婉矣,全體則非一事矣,就人心之思而言其無邪,故曰直指全體也。此其所以能蓋三百篇之義也歟!」

○南容三去聲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去聲之。

白圭,《大雅·抑》之五章也。南容,孔子弟子,居南宫,字子容。《抑》篇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南容,一日三復此言,事見《家語》。蓋深有意於謹言也,故孔子以兄子妻之。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程子曰:「須是未讀《詩》者,授以政不達,使不能專對[36];既讀《詩》後,便達於政,便能專對,始是讀《詩》。」黄直卿曰:「《詩》三百,人未有不讀者也,而達於政事、能專對者,何其少邪?亦視其所以讀之者如何耳。為人邪,為己邪?誦説邪,踐行邪?鹵莽邪,精切邪?二者之不同,而能不能判矣。」胡伯量曰:「詩之作皆原於人情,及諷詠其所言,則事物之理莫不具載。故其情合於事理之正,則可以知風俗之盛,政治之得。其情背於事物之正[37],則可以知風俗之衰,政治之失,因是而通為政之方也。詩之言,温厚不至於薄,和平不至於訐,能諷詠,則人皆易曉,因是故能專對也。然讀《詩》者毎不能如此,豈非誦之而不能熟,熟之而不能思,思之而不能切歟?可不戒哉!」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樂,音洛。好,去聲。

子貢蓋自謂能無諂無驕者,子貢,姓端木,名賜。諂,卑屈也。驕,矜肆也。常人溺於貧富之中,而不知所以自守,故必有二者之病。無諂,無驕,則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貧富之外也。故以二言質之夫子。夫子以為二者特隨處用力而免於顯過耳,故但以為可。蓋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也。又言必其理義渾然,全體貫徹,貧則心廣體胖而忘其貧,富則安處善樂循理而不自知其富,然後乃可為至爾。無諂無驕,是就貧富裏用功,比他樂與好禮者,自争一等。蓋樂自不知有貧,好禮自不知有富。曾氏之説亦善。曾氏曰:「以貧故無諂,以富故無驕,處貧富之道耳。樂非以貧,好禮非以富,出於情性,而貧富不能解也。」輔氏曰:「心廣體胖者,指其樂之之象,安處善樂循理者,論其好禮之實。」愚按:隨貧富而用力自守,則不能全體貫徹也。無諂無驕,免於顯過,則不能理義渾然也。是蓋為貧富而自守[38],囿於貧富之中者也。彼樂與好禮者,則由禮義渾然根於其心,流行發見於日用之間。其貧也,但知自樂而不知今之為貧;其富也,但知好禮而不知今之為富。所謂全體貫徹也,是其自始至終,此心之理不為貧富而增損存亡,乃超乎貧富之外者也。

○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

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復浮去聲磋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復磨之。治之之功不已,而益精也。子貢因夫子告以無諂無驕,不如樂與好禮,而知凡學之不可少得而自足,必當因其所至而益加勉焉,故引此詩以明之。子貢舉《詩》之意,不是專以此為貧而樂、富而好禮底工夫,蓋見得一切事皆合如此,不可安於小成而不自勉也。

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往者,其所已言者。來者,其所未言者。他説意思闊,非止説貧富,故云告往知來。告其所已言者,謂處貧富之道;而知其所未言者,謂學問之功也。黄直卿曰:「謂告以無諂不如樂,無驕不如好禮,此所已言也。知義理之無窮,學之不可以有得而遽足[39],此所未言也。夫子論貧富,而子貢悟為學,是告往而知來。須是見得切磋琢磨,在無諂無驕、樂與好禮之外,方曉得所已言、所未言。」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倩,七練反。盼,普莧反。絢,呼縣反。

此逸詩也。倩,好口輔也。盼,目黑白分也。素,粉地,畫之質也。絢,采色,畫之飾也。言人有此倩盼之美質,而又加以華采之飾,如有素地而加采色也。子夏疑其反謂以素為飾,故問之。饒氏曰:「讀書須是先理會訓詁,曉得訓詁,便須涵泳其意,不可只滯在訓詁上。然未有不曉訓詁而能通其意者,子夏是未曉得『素以為絢』一句訓詁,所以問。」

子曰:「繪事後素。」繪,胡對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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