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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审美的主体历程和对象(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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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审美的主体、历程和对象

柏拉图在《斐多篇》中的美学思想,在《会饮篇》中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后者可以说是前者的直接继续。

《会饮篇》的主题是什么?历来有着许多争议。古代塞拉绪布罗给它加上的副标题是“论善”,其性质是“伦理的”[91]。弗里德兰德认为是上升到观照“厄罗斯的最高对象”,上升到观照到自为而不是为他的善理念(eidos)。[92]乔伊特认为是,厄罗斯超出单纯当下的那种对性的追求,而是对美和善的那种沉思。[93]卢托斯拉夫斯基认为,主题是爱情,但已经是一种新的爱情,它导致到知识;提出了一种建立在在此以前希腊艺术成长基础上的新的理念论,把理念看作是个别事物的原因,理念是独立于意见和表象,它比技艺的制品更为完美;对理念的直觉则是通过概括而获致的。[94]康福德在他的论文《柏拉图〈会饮篇〉中厄罗斯学说》中则认为,要把《会饮篇》和《斐多篇》紧密结合起来理解。《斐多篇》借助苏格拉底宣扬禁欲主义气质,热衷于追求智慧,使灵魂摆脱肉体的羁绊,当时正值夕阳西下薄暮黄昏时节,所追求的是净化灵魂所需的尘世乐园;而《会饮篇》则结束于黎明来临时分的破晓,洋溢着青春和欢乐的气氛,致力于阐述对智慧的爱情。要是说在《国家篇》的第八、九两卷中,致力于阐明对智慧的追求的下降之路,那么在《会饮篇》中,就致力于阐明这种追求的上升之路。在《国家篇》中,把教育分成两个阶段,初等阶段是接受体育和音乐的训练,高等教育则是接受哲学或辩证法的训练,而《会饮篇》则提供这两个阶段之间的中间环节。[95]

以上这些作者对《会饮篇》的主题的探讨,对我们无疑都是有启迪的。这里从探讨柏拉图的美学思想考虑,认为这篇对话集中讨论了以下三个问题:审美主体厄罗斯,审美历程,审美的对象和终极成果是真善美理念。

《会饮篇》是由出席东道主悲剧诗人阿伽松为其获奖悲剧而举行的宴饮席上七个人的颂词构成,表面上是颂扬爱情厄罗斯:(1)苏格拉底学派的哲学家斐德罗(约前450—前400年)的颂词(《会饮篇》,178A—180B),颂扬爱情比死亡更强有力。(2)阿伽松的男性情人鲍萨尼亚(生卒年不详)的颂词(《会饮篇》,180C—185C),颂扬真正的爱情是与理智、政治活动同类的。(3)医生厄律克西马库(生卒年不详)的颂词(《会饮篇》,185E—188E),颂扬爱情是普遍现象和伟大力量,即对立和谐原理。(4)喜剧诗人阿里斯托芬的颂词(《会饮篇》,189A—193B),颂扬爱情不仅追求整体的结合,而且还追求善。(5)容貌俊美的年轻雅典悲剧诗人阿伽松(生卒年不详)的颂词(《会饮篇》,194E—197E),颂扬爱情是和真善美有联系的。(6)狄奥提玛——苏格拉底的颂词(《会饮篇》,201D—212C),颂扬爱情推动人们达到终极的真、善、美理念。(7)阿尔基比亚德的颂词(《会饮篇》,212C—222B),颂扬苏格拉底是真、善、美——哲学的化身。

以上这七篇颂词不是相互排斥而是相辅相成的,但全篇的核心美学思想集中体现在第六篇颂词中。值得注意的是,这篇颂词不是直接出自作为柏拉图的代言人的苏格拉底之口,而是借助苏格拉底出之狄奥提玛,该人是雅典所属的阿提卡地区曼提尼亚城邦的女先知,而苏格拉底无非是将她的言词“重述一番”。一般认为,柏拉图之所以借重狄奥提玛来表述自己的主张,除了出于戏剧创作的需要,使整篇对话显得更为生动和丰富多彩外,还表明在这篇对话中,他自己已经超出历史上的苏格拉底。[96]

一确立正确的出发点

当阿伽松的第五篇颂词告一段落时,苏格拉底佯装自叹不如,难以为继,但又表示对此感到不足,认为不能仅仅停留在华美的辞藻上,自称他即将发表的颂词,是要“讲老实话”。正因为这样,在发表颂词以前,先要找到正确的出发点。

第一,厄罗斯是针对某种对象的。在正式讨论厄罗斯以前,先要弄清楚厄罗斯是否有对象,厄罗斯是对某某对象的爱,还是无对象的爱?得出结论,厄罗斯是针对某某对象的。接着就要弄清楚厄罗斯和对象的关系。

第二,厄罗斯的当下这种对象是目前尚未得到的。既然是针对某某对象的,那也就是说,厄罗斯对某某对象是有欲望的,而且是针对某某还未获得的对象的那种欲望。因为,要是厄罗斯已经拥有了这种对象,也就不需要再去获得这种对象了。但是,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假如强者还想强,健康者还想健康,那岂非成了已经有了某某品质的人,还继续需要这种品质,那不就和前面所讲的那种说法相矛盾了吗?苏格拉底认为并不矛盾:前面所讲的是指现在,现在要是未获得某某品质,那么现在就要去获得它;后面的那种说法,是针对将来而言的,那是将来还是需要它的,所以后面所讲的那种欲望是针对将来的某某对象而言的。

既然厄罗斯是针对某某对象的,而这种对象是厄罗斯现在尚未获得的。那么厄罗斯所针对的是哪些对象呢?苏格拉底认为有两种。

1。厄罗斯的对象是美的东西。由于对美的东西的爱,诸神才在他们的世界里奠定了秩序;也正因为这样,丑的东西就不是厄罗斯的对象。

2。善也是厄罗斯的对象。因为,厄罗斯既然缺乏美的东西,而善的东西既然同时也是美的,那么厄罗斯也就应该缺乏善的东西了;现在,既然美是厄罗斯的对象,那么善也应该是厄罗斯的对象了。

这样,苏格拉底就澄清了阿伽松颂词中的模糊观点。因为,阿伽松将厄罗斯用华美的辞藻描绘成为具有美和善的品格,但这根本不是对厄罗斯的描绘,而是对厄罗斯所追求的对象的描绘。根据我们的理解,阿伽松是将追求美和善的主体厄罗斯,同主体厄罗斯追求的对象(即美和善)合二为一了。这点,苏格拉底阐述得很清楚,厄罗斯所追求的是尚未获得的,如果已经获得了的话,也就谈不到什么追求了。柏拉图这里将审美主体的厄罗斯,同审美主体所追求的对象(美、善)彼此明确地区别了开来。这是柏拉图美学思想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重大标志:厄罗斯是审美、爱美的主体;厄罗斯所追求的是真、善、美;由于真善美并非是厄罗斯所固有的,所以这种追求是有一个历程的。这样,柏拉图也就在《会饮篇》中比较完整地提出了他的美学思想体系。

二审美的主体:厄罗斯

《会饮篇》的主题是颂扬厄罗斯,但其含义并不总是很清楚的,所以在进入正式讨论以前,对“厄罗斯”这个词本身要作必要的说明。

“厄罗斯”(eros),在希腊语中至少有两种含义:(1)爱(爱情),欲望;(2)爱神(厄罗斯神)。[97]但在《会饮篇》中使用时,已经超出了这些含义。

在希腊神话和宗教中的厄罗斯神(相当于罗马神话中的丘比特神),其形象是不断演变着的。在荷马史诗中,还尚未成为神灵,只是指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追求美女海伦、宙斯追求天后赫拉、求婚者向王后佩涅洛佩曲屈求婚那种追求**肉欲的强烈欲望。[98]在赫西奥德的《神谱》中已演变成为混沌的儿子,是一位原始古老的神。后来演变为司**和美貌的女神阿佛洛狄忒和神使赫尔墨斯生的儿子。厄罗斯的主要伴侣是彼索斯和希美洛斯(渴求和欲求)。

在前哲学神话的宇宙演化论中,厄罗斯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亚里士多德曾经记载到,要是把黑夜、混沌、大地、天看作是状态的话,那么厄罗斯是一种力量。[99]在奥菲斯教的宇宙演化论文献中,天地、海洋和不死的神族,都是由混沌与厄罗斯**后才产生出来的。[100]赫西奥德的《神谱》中,则将厄罗斯说成是从混沌中最初产生出来,并将所有其他东西结合起来的那种力量或神。[101]根据斐瑞居德(鼎盛年约前550年)的记载,当宙斯神想从事创造时,就变形为厄罗斯神。[102]根据亚里士多德的记载,古代宇宙演化论根据性的模式,将厄罗斯看作是一种动力,用于解释神话因素的婚姻和生育,一种“第一推动者”[103]。以后,又被用来解释为起到结合对立力量的那种作用。例如,恩培多克勒在《论自然》中,将“爱”和阿佛洛狄忒女神,说成是结合万物为一体的力量。[104]巴门尼德则将阿佛洛狄忒说成是“支配一切的女神”[105]。

就历史上的苏格拉底而言,根据色诺劳和柏拉图的记载,是众所周知的一位“情人”[106]。他经常自嘲:除了厄罗斯(爱情)外,一无所知。但不仅于此,苏格拉底已经将“菲利亚”(philia)解释为对哲学问题的爱。这点,最早是在苏格拉底对话《吕西斯篇》中提出来的。

柏拉图在其著作和学园中,极大地推进了对“厄罗斯”的理解及其作用。正如在阐述柏拉图的生平时已经提到过的那样,在学园的入口处设有厄罗斯的祭坛。这决非是虚应故事。德国著名柏拉图学者弗里德兰德,在他专门探讨柏拉图学园的论文中,对厄罗斯在整个柏拉图的著作和学园中的地位和作用,作出值得注意的论述:

学园是由厄罗斯联合起来的教师和学生的团体。

厄罗斯明显地贯彻所有的对话篇,从最早的对话篇到《斐德罗篇》:但是,当人们在把各篇的对话的细节归诸学园时,必须谨慎小心,没有伟大的精灵的推动力量是难以想象的。的确,学园是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厄罗斯的具体化。[107]

结合古希腊神话、宇宙演化论、前苏格拉底学派哲学家们的学说、历史上的苏格拉底、学园活动和柏拉图对话篇,以及学者们的理解,厄罗斯具有丰富的含义,它不仅是男女之间和同性之间的那种爱情、爱神、彼此结合的力量、对智慧或哲学的追求,柏拉图更将厄罗斯理解为哲学家、爱美者、爱善者、爱真者。这点,《会饮篇》中的最后一篇,即由阿尔基比亚德所作的第七篇颂词可以看出,颂扬的已不是一般的厄罗斯,而是真、善、美——哲学的化身的苏格拉底。并联系到在《会饮篇》以后写作的《斐德罗篇》中所讲到的九流人中第一流人——灵魂生前见得真理最多,它就依附到一个人的胚芽(种子):

这个人注定成为一个哲学家、爱美者,或是诗神和爱神的顶礼者。[108]

表明柏拉图还将厄罗斯理解为哲学家、爱美者、诗神和爱神的顶礼者,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流的同一序列的人,是爱真、善、美的哲学家,不言而喻是指爱美者或爱美、审美的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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