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二(第2页)
慕容姮想的是奉母后临朝的名义把北宫璩推成傀儡,而由自己自摄朝政,大权在握。
在朝臣辅政,权归臣下面前,后族与慕容氏宗室就有了站到一起的立场。
况且她又是北宫璩的小姑子,仗着这一身份能近水楼台获得北宫璩的信任。
慕容姮此刻只恨从前未早及时和北宫璩交好,否则以这一天下来的观察而言,北宫璩容易依赖他人,极好控制。
然而她仍然有着表现的机会,也有着足够的耐心。
慕容姮神色温和,脸上一片诚恳地提出自己的建议,说:“阿嫂不必焦急,此事不能刻意,若以我看来,不如待大兄将要出殡发引之时,阿嫂恰好因悲恸操劳而病倒,再强撑病体继续参与丧礼。如此一来,名声是很好的。阿耶想必也会看在阿嫂的份上宽宥渤海郡公。”
崇文帝究竟想不想杀北宫慎,归根结底还是取决于这场宫变之后他的圣誉如何。
二子相争而死,崇文帝是罪魁祸首。纵然他最后必会给出慕容钊天生悖逆奸邪蒙蔽圣听的论断,世人和朝臣却都不是没有心智。
慕容懿和慕容钊相争近五年,这五年间的大事小事都在打着崇文帝的脸。
他将一个本无缘那个位置的儿子捧到空前的高度来制衡应该坐上那个位置的儿子,慕容懿和慕容钊便只好亲兄弟明算账了,只是这代价大得崇文帝后悔不迭。
如今有北宫慎这么一个和慕容懿与慕容钊都有关系的人,不论怎么处理,都有些不大合适,会被人借机议论。
崇文帝既然不肯发罪己诏,又已到晚年,自然无比在乎此刻时议和自己身后名声。
北宫慎那条命不重要,会牵连出怎么样的结果才是重要的。
慕容姮敛襟,和面前深思不安的北宫璩共向跪坐。她这样敛襟的动作终于使北宫璩从今夜的不安和深思中离开。
昭阳公主每每给她行礼,北宫璩心中总是有些慌张。
好像对方天生的尊贵压折了她。
北宫璩慌忙坐直些身体,同样敛襟以对慕容姮,感激地开口,“我知道了,我就照公主所说的做。公主今日如此帮我,我心里感激不尽。”
慕容姮笑着摇头,说:“我不要阿嫂的感激。”
只要你当我的傀儡。
她面带追忆地说下去:“不瞒阿嫂,大兄素日待我,我们兄妹之情是非同一般的。只是他成婚以后,我纵是妹妹也该避嫌故而并不常来东宫。他如今离世,忆及往昔,我心里悲痛。我虽然不敏,也是知道长嫂如母的道理,总想着能代大兄多多照顾阿嫂,以全我们兄妹一场的缘分。”
慕容妫起初和她说那些涉及往昔的话时,北宫璩尚未到来,慕容姮并不怕露馅,况且她如今已能轻易看透北宫璩这个人。
北宫璩看着她这幅样子,心里有些动容又有些惭愧,还有些微妙的情绪。
虽然她知道她和昭阳公主是姑嫂的身份,慕容懿是他们唯一的交集。
可是现下昭阳公主如此直接说出帮助自己是因为顾念和慕容懿的兄妹之情,把她这个人排除在他们兄妹之外,便使她觉得自己和昭阳公主好不容易熟了一些却又远了起来。
况且她比昭阳公主尚小一岁,听到她那句“长嫂如母”的话,心里感觉怪极了。
昭阳公主难道以后要把她当母亲供养起来?
北宫璩驱散脑中这奇特的念头,望着面前昭阳公主艳丽灼灼而年轻的面孔,鼓足勇气开口,“我心里感念公主关怀,日后公主若有需要我,我也是义不容辞的。”
慕容姮握住她的手,手上的热意便这样相贴着传过去,低头掩去眸中情绪,只轻声道,“我知道了。”
****
又过了半月,慕容懿仍然停灵在东堂。因猃狁部族之风向来不崇尚停灵太久,更强调薄葬积福。
故而慕容懿只在东宫停灵一月,便要发引出葬归入崇文帝的万年吉地陪葬。
崇文帝这半月之间辍朝哀悼,鬓发白了一半,更亲自定了慕容懿的谥号,并亲书慕容懿祭文,一时传为佳话。
而北宫慎的确如慕容姮所料无性命之忧,除了左仆射李斟请过旨意对鲁王一党处以极刑却被驳回以外,一时之间鲁王谋逆逼宫的巨大风暴似乎也渐渐平息下来。
然而谁都知道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