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剪刀手（第2页）

“黎寻？”门锁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回应。尽头的一扇门忽然打开，鹿冉苒穿得相当居家，手里还提着一袋垃圾，“站在那里做什么？”

“……找猫。”黎寻简短地回应着，剪刀的尖角正对着鹿冉苒的公寓房门。

“找到了吗？”鹿冉苒把垃圾放在门框边，“需要我陪你一起找吗？”

黎寻摇了摇头，把剪刀放下，刀尖贴心地藏在手心。她对着鹿冉苒笑，“找到了一只小鹿。”

“把鹿的角剪掉是不是就像猫了？”鹿冉苒嘟起嘴，朝上吹了吹她的头发，“快来快来，顺便帮我选选衣服。”

这不是黎寻第一次来鹿冉苒的公寓，她对这里比自己的家还要熟悉。鹿冉苒租的公寓很小，在一栋老公寓的顶楼，据说这栋楼住过很多民国时期的名人，黎寻只觉得坐电梯时发出的声响堪比招魂片场。

其实以她的家庭条件不应该还住这种地方，但据她本人声称是因为喜欢小房子温馨的感觉。黎寻点点头，擅自替她延展了些许派生意义，比如缺乏关爱啦，比如没有安全感啦，比如迟到的叛逆啦……因为她特别特别讨厌出生又成长的那座大别墅，所以她要故意找一个老旧的狭小的逼仄的破烂小公寓，把自己藏在这里，直到全副武装，才肯踏出那么一小小步，试探一下世界的恶意。

她坐在鹿冉苒的床上，剪刀套在食指上，百无聊赖地转着玩，边转边四处打量。鹿冉苒外表看起来像是那种家里衣服鞋子满天飞无处下脚的长相，实际来了她家，却意外地很整洁。她家的角落里只堆满大部头的书，没有画具也没有完成一半的画作，一点看不出她是个画家。

她的衣服很多，有一部分挂在外面，分门别类地按颜色放好。也许是美术生的强迫症？黎寻漫无目的地想，脑海中构建起剧情来，悲惨的童年，冷漠的青年，爆发的中年……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好像都这样。自律的生活，整洁的家，娱乐活动不是看晦涩的意识流小说就是听几百个声部的交响乐。

想到这，黎寻忽然乐了，认识这么久，鹿冉苒几乎不看小说，还只听那种酸到掉牙的苦情华语歌——如此得天独厚，她好像没有什么变态杀人狂的天赋。

“黎寻。你觉得这件怎么样？”床尾的镜子折射来鹿冉苒的问题，“呐，还是这件比较搭配？”

黎寻霎时回神，认真想了一会，才说：“左边那件吧。和你的肤色更配，再搭一双靴子？我觉得应该不错。”

“靴子，好主意。”鹿冉苒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这个锁骨链怎么样？”

“好像素了些……再叠带一条项链？”

“嗯，很不错。”鹿冉苒满意地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接下来，请给我一个搭配的发型吧，黎寻。”

“要不再考虑一下把？”黎寻把剪刀放在腿上，双手合十，虔诚地朝她低头，“希望剪完后你不会想杀了我。”

“我怎么会杀了你？“鹿冉苒笑了笑，语气真诚地转折，“我会和你同归于尽的。”

说罢，她用不轻也不重的力道掐住黎寻的脖子，皱了皱鼻子，再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圆圆的眼睛微睁，俨然讨债模样。

她果然没有任何成为变态杀人狂的天赋，黎寻想。

黎寻拍了拍她的手肘，鹿冉苒松开力道，哈哈大笑着倒进她怀里。

“黎寻。”她的声音正好贴在她的肋骨上共振，“把我交给你了哦。”

黎寻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鹿冉苒大抵是感受到了，又窃窃地笑起来：“可不要再剪坏了呀。”

“不要太相信我……”黎寻往后撤了一点，把她柔顺的棕色长发揉得一团乱。

她们终于对视上，颇为坦荡的，谁也没挪开眼。一眨也不眨，僵持到都快流泪了才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仿佛路过楼梯间的微笑仪容镜，瞟一眼，再瞟一眼，满意地摆了几个造型过后，才舍得爬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