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城围堵(第2页)
楚茫问:“不知大理寺少卿此为何而来?”
对上楚茫的视线,被称作大理寺少卿的青年没有作出被识破身份后该有的表情,他眼底傲慢重回,先是打量了车内的主仆二人,随后才轻嗤一声行了个极为敷衍的拜手礼。
“下官大理寺少卿庄寻,此次特为刺史府走水一案而来,还请五殿下随下官过县衙一叙。”
楚茫从这看似请示的话语中听出了显而易见的轻慢,脸上并未不悦,反而装出一副不解其意的意思道,“刺史府走水时我已身处途中,不知还有何能与此案一叙之语?”
庄寻这边给出的回答却是:“殿下去到县衙后自会愿说。”
“五殿下,请吧。”说着,庄寻侧过身,给言思鹤让出了能出来马车的空间,态度不容拒绝。
楚茫见此,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向着言思鹤轻点了点头后阖上凤眸道,“言侍卫,去吧。”
言思鹤看了一眼楚茫攥紧帕子的手,嘴唇抿了抿想说些什么,但停顿了一会后最终只道了声“是”便出去了。
马车再次驶了起来,庄寻骑马走在最前方,其余侍者跟在最后,寂静的街道上长长的一队人马显得极为突兀,不知道的人看了定会以为是在护送哪家贵公子进城,不然怎么会需要这么多人跟随,可惜的是,躲在屋子里的百姓们都清楚,外面的人可不是在护送这么简单。
刺史府走水一案看似是场意外,可心思稍微密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其中门道。
虽说孙长风不是直面朝堂的亲官,但好歹当年也是皇帝亲派的朝廷命官,皇帝曾对他多加赏识过,可如今倒好,这位被皇帝赏识的官员竟一夜之间葬于一场不知何原因的大火中,仍至府上一家都还无一幸免,在京城的皇帝得知此事后当朝大怒,亲自下令让大理寺彻查此案。
而这大理寺少卿,只是比楚茫先到谯县早了一天。他一来就施展了雷霆手段,带着一众人马将刺史府所在的毫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抓着个人就要带去县衙细细审问,导致城中百姓吓得连门都不敢再随意走出,更别说想进城行商的商贾,得知此事后早跑得没了影。
车内,楚茫感受着手帕上的温度,他无奈得将凤眸睁开,低头看着抓着手帕的手慢慢摊开来,里面逞现出的赫然是一圈热度未散的鲜红,他只觉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楚茫蹙眉苦笑,在短暂的空白过去后,他的脑中又浮现出了那个人平日的点滴。
——
“中州刺史……孙长风……”
“……中州刺史、孙长风……”
“……孙长风……”
楚茫独自喃喃着,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逐渐暗哑,他胸腔深处一顿憋闷,只觉心口也在抽痛;他眼里模糊不清,一双凤眸通红,连着看手帕上的血迹都出现了重影。
一滴热泪滴下,好巧不巧的滴到了血迹中间,将已经在手帕上干掉的血又洇染开了一小块,紧接着便是两滴、三滴……
楚茫苦恼着。
他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在心里自己问自己:为什么只要和我亲近的人,最终都会落得这般下场?
至亲、挚友……一切都从十年前开始,他就一直在失去,一直在与他们越行越远……
在得知孙长风死的那天起,楚茫就预感到他压抑了多年的情绪要控制不住了,可几天下来,在该有的场合时他都没有爆发。
如今,他哽咽颤抖着,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为了不被外面的人听见动静,他还在极力控制着声调,在这小小的马车中,本不是该伤心的时候,他却难堪的哭着。
他本该去想的是:刺史府走水一案跟他排不上任何关系,为什么大理寺少卿要带这么多人来亲自堵他,县衙是否又查到了拿着太仆寺令牌跑走的男子。
可楚茫现在脑海里拼凑不出这些,他只觉得很难过,很委屈,甚至是很恨、很愤怒——
十年。他装了十年的温和乖顺,装了十年的无庸无为,为的就是想让太子对他放下戒心,他能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可如今他才彻底明白,十年前太子用如看猎物般的眼神来看着他时,他们二人之间就不再是单纯的两条人命只能活其一了。
太子要用狩猎者的姿态来折磨他,而又不单是只折磨他。太子要的,是让楚茫陷入无尽的痛苦,是把他身边只要敢和他亲近的人都一一抹除,然后再看着他一点点被摧毁的折磨。
楚茫恨极,他与太子楚潇的仇只多不减,他只恨当初为什么没能把楚潇咬死在那片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