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第3页)
玄枭不语,攥着绝笔信离开。沈骁朔没跟着他走,坐在张谦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一轮明月。
张谦靠在墙上,浑身卸了力,双目直直望着月亮,想来自己真的要死了,忆起往事。
当年他西行时,孟钧泽还没当上官,是个江湖大夫。
“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钧泽,你一身本事,若有幸入庙堂,必有一番作为。”张谦说。
孟钧泽满目希望,比现在多几分朝气,“听说当朝太子得了个怪病,我打算进宫去瞧瞧,若此事能成,便谋个官位。”
张谦笑起来:“我也要去闯一闯,闯出个将军的名号,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大虞国最出色的将领。”
那日天光正好,他们坐在客栈外,豪情壮志,粗布衣衫的袖口磨得发毛,却不见半分拘束,凭一腔热血和一身胆气,便坚信在这都城能踏出他们的天地。
一别数年,张谦跟了韩昭,孟钧泽入宫为官。情谊不减当年。
若不是韩昭练兵时,偶然发现山洞中有人私养兵马,孟钧泽依然能粉饰太平。
“那洞中景色,你可看清?”韩昭与张谦站在一处偏僻的丛林中说。
“是军队。”张谦答道。
韩昭忧心忡忡,来回踱步,“谁有这么大能耐把手伸到这里……这件事我们先不要告与他人,我要给陛下传密信,请求陛下召我回都,暗中彻查此事。”
“我看那军队规模已是不小,背后之人必定位高权重,将军……”
“位高权重又如何?如今大虞国看起来四海升平,可西有蛮贼,南有倭寇,若国家内乱,后果不堪设想。寒江,你跟了我五年,是我最信任的人,知道我是什么脾气,莫说他是王侯将相,纵使他是九霄之上的神祇,要行这祸国殃民之事,也要问过我手中这柄剑!”
“末将听命!”张谦应道。
“我有我的苦……”张谦想着孟钧泽那番话,指尖动了动,不知是释然还是不甘。
可惜这是月底,月亮只有一个弯弯小小的轮廓,算不上半点圆满。
寒风将热血铸成寒铁,纵使悬崖勒马,换不回当年模样。
千山暮雪封前路,万里寒江澜止息。
张寒江瞳孔的色泽渐渐散去,双目再无力睁着,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沈骁朔轻叹一口气,将他送入马车,慢悠悠驶向大理寺。
玄枭已将那封绝笔信送入祝斯年手中。
“好一个死无对证……”祝斯年冷笑一声道,声音有些沙哑,“若无实据,单凭这三言两语怎能撼动皇子的地位。对孟尚书更是只字不提,这二人的算盘打得妙……”
他重重呼了口气,走入关押那下毒之人的牢房,被铁链声吵得有些头痛。
月光透过窗栏照在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问:“碎魂烟是何人所制?”
那人不语。
祝斯年取出一把匕首,轻轻刺入那人锁骨下方,手腕发力,在血肉中一拧。
那人痛得倒吸凉气。
“十三年前谢家大火,他可是主谋?”他目光凌厉,像要在那人身上刮层皮下来。
那人瞳孔微缩,眉头紧锁,“你是谁?”
祝斯年猛地将匕首拔出,转身道:“毒哑。”
玄枭:“是。”
东方欲晓,晨曦微露。冬日的黎明总是冷得很。
祝斯年站在狱门外,低头垂眸,指节抵着眉心转了几圈,眼中的血丝漫上来,满身疲惫。
孟景铄一夜未眠,坐在窗边品茶,脑中尽是祝斯年的模样。此人眉宇间总笼着层淡淡的疏离,似山间晨雾,看着清透,却辨不清深处藏着什么。朱唇皓齿,温润如玉,像雪地里绽放着一点梅,却透着冷意。
他想起云岫府时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一点红印,愈发想揭下他清心寡欲的面具,看看下面是怎样一张脸。
孟钧泽立于窗棂边,道:“备车,去裕王府。”
“是。”
礼维祺正为顾云笺梳发:“经此一闹,祝斯年怕是无力回天。孟钧泽倒是下得去手。”顾云笺说道,“此人断情绝义,不可为友,也不可为敌。”
“是,我的军师大人,昨夜折腾到那个时候,您竟还有精力这么早起床来想这些。”礼维祺望着铜镜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