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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我要你记得这无言的承诺(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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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摇头说,不是,是之前她进行心理治疗的一个小男生突然知道全家都不幸死于灾难跑出去了,温医生不放心才追出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恐怕那个小男生还没有找到。

顾臣尧问了护士详细的地址,立刻跑了出去。他其实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温曈,也不知道温曈现在是怎样一种处境,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打转,天色渐渐暗下来,到了傍晚忽然下起大雨。雨水冲刷着被摧毁的大地,也冲刷掉他心底的希望。

他在废墟中大声喊着温曈的名字,渴望能够出现她的身影。他这样害怕她会出事。

就在顾臣尧越走越远,找不到方向时身后传来一束光。他眯起眼回头看,是尚在进行援救的志愿者,小伙子上前劝他赶快回去,天黑大雨,又不断有余震出现,最是危险。可无论怎么劝顾臣尧都不愿离开,他说我女朋友还在这里,我必须找到她。

小伙子说,这里有我们,你女朋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你快回去。

顾臣尧不再理他们,转身径直往废墟深处走去。他从来只相信他自己,将温曈的安危交给其他人,他无论如何都不放心。

几个小伙子又一把拦住顾臣尧,颇为无奈,那你告诉我们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子,我们帮你一起找,现在太危险了,你不能一个人行动。

顾臣尧很仔细得将温曈的长相特征一一告知,细到连温曈左边眉骨上有一颗痣。其中一个小伙子忽然呀了一声,问他,你是不是在找温医生呀?

顾臣尧眼睛一亮,说是,我就是在找温曈,你有见着她吗?

温医生刚才已经被人抬回安置地了呀,听说为了救一个小男孩受了伤,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顾臣尧听后立刻往回走。脑子里不断盘旋着温曈痛苦皱眉的样子。她其实还是孩子心性,很怕痛,痛的时候也不会熬着,哇哇的乱叫,在陌生的环境里她不叫不喊的,该如何能耐?她十几岁的时候便是这样了,不管过多少年仍然改不了这习惯。

顾臣尧刚到门口,就被迎面冲出来的身影撞了个正着。慌乱之间他伸手扶住那人,低头一看,两个人同时怔住,身后追来的护士正是那时顾臣尧问话的护士。

护士见了他立即像是见了救星说,你来了可太好了,温医生一听说你去找她了,急的连药都不上了,担心的都红眼睛了。

顾臣尧弯腰很仔细得把温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看上去并没有大伤,胳膊和小腿处有些擦伤,还在流着血。他当下拦腰抱起呆滞了的温曈,将她轻柔的安置到病**,安静的看护士为温曈上药。

期间温曈安静的像个瓷娃娃,一句话都不曾说。相对无言,如今说的便是这样的境地。再见面,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和顾臣尧说话了。足有一年不见,他比记忆里更加俊朗,她却邋遢的比从前更甚。他们之间的距离总是在无形之间被慢慢扩大,连挣扎的机会都不曾给她。

只剩下他们两个,彼此之间交错的呼吸让两个人都手足无措起来。每每面对顾臣尧,温曈都要用尽力气才能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和他之间这样不公平,她永远也学不会他的泰然处之,淡定从容。

顾臣尧挠了挠了她的刘海,忽然一用力,把她用力扯进自己怀里,力气大到几乎能将她揉进骨血里去。那种失而复得的骤然惊喜感,令他仿佛绝地重生一般,连呼吸都带着快乐。原来快乐真的可以如此简单,他那时却以为,快乐离他这样遥远。

温曈轻轻推开他,低着头问,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不安全,你快回去吧。

顾臣尧说,不,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温曈摇了摇头,嘴角勉强噙着一丝笑意说,顾臣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这是我的工作,我很享受现在,这种被需要的感觉,除了在这里我没法感受到。

这是温曈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那般重大,那么多人需要她,那么多人看重她,视她为亲人,这样的满足感,顾臣尧不曾给过她,父母不曾给过她,在米兰时不曾享受过。可是在这里,她才觉得自己如此重要。

而这一切,恰是顾臣尧不屑于给她的。从他抹去她记忆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该说再见。

顾臣尧没有阻拦,也没有反对,他只是理所当然得说,好吧,那么我陪你,我想他们应该也需要志愿者进行支援才对。

温曈猝然抬头,眼里有些焦急,猛地抓住他的手臂说,你疯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清楚?你留在这里不安全,快回去吧。

顾臣尧咄咄逼人,眼神澄亮,那你留在这里就安全?他反问她,点点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挪开。

天知道他有多讨厌温曈拒自己千里之外的样子,虽然,他根本没有资格讨厌,这一切,本不就是他亲手给自己的吗。他终于开始相信报应这个东西。

温曈拗不过顾臣尧,自那日之后,他便留了下来,整日整日的守着她。他为这些受难群众做很多的事,很多他从前从没做过的事,因为温曈会开心,所以他更会快乐。

后来顾臣尧终于见到那个让温曈奋力保护不惜受了伤的孩子。他第一次见到那孩子,就有种莫名的熟悉。那样熟悉的眼神,目光,和表面倔傲的孤寂。很多年前,也曾经有这样一个男孩子,孑然一身,行走在冷漠孤傲之间,筑起所有的防备不让任何人进到自己的心里去。

那是少年时候的顾臣尧,与眼前这个男孩子一般大,同样的凛冽,同样的不再相信别人。

顾臣尧心漏跳一拍,猝然看向温曈。她眉眼间的温柔,仍如十年前那般明媚。他忽然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他是那个桀骜的少年,她是简单干净的少女,他们在冬日的槐树下拥抱,世界只剩彼此。

温曈看着衣衫褴褛,狼狈却执拗的少年,仿佛是在看着十四年前的顾臣尧。那么相像的气质,从她第一眼见到这个少年,便喜欢上了他身上的凛冽。但他比顾臣尧幸运太多,他至少曾经被爱被关怀,而顾臣尧只有被抛弃被伤害被践踏努力维持着的尊严。

温曈冷了目光,看了眼少年手背上被他自己粗鲁拔掉的针头,问道,你想死吗?很想死?

少年一点也不害怕,眼睛里还有眼泪,朝她低呼过去,谁让你多管闲事救我的?我就是想去死,我家人都不在了,我活着做什么?不如那时被地震压死了的好。

温曈终于别过视线,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么多人想活着,你却要去死,你看看有多少努力自己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人,看看那个才几个月大却顽强活下来的婴儿,这么多人努力的呼吸着,你却想死,我真是……为你父母感到可悲。

少年的身体重重一颤,死咬着嘴唇不说话,但任凭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在极力的掩饰着眼里的泪水。不管再表现的多么坚强,终究也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而已。

温曈又说,如果你父母在天上看到自己的儿子是个这样没有担当没有责任的人,恐怕会伤心的不想认你了吧,我辛辛苦苦把你从废墟里挖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表现懦弱的,如果你要去死,我不拦着你,相反我会为你鼓掌,感叹你的勇气。但是你连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少年终于踉跄一下,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眼里的泪水沿着脸颊的轮廓滑落,几天来的压抑终于将这个少年击垮,他把脸埋在腿上大哭起来。

顾臣尧看着温曈,眼前的女孩子于他既熟悉又陌生,他想他的温曈终于长大了,也成熟了,懂得用清冽的语气挽救一颗年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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