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第2页)
“我帮你把耳朵捂上了,妈妈说,这样就不会很吵了。”爸爸会很高兴,虽然他没有笑,但是我就是知道他非常高兴。
爸爸会带着我偷吃妈妈不给吃的肯德基,会趁着妈妈去买菜,我们俩带上口罩帽子,溜去超市,在寒风呼啸里,哆哆嗦嗦地吃上一根冰淇淋,然后因为我的肠胃不争气,晚上拉肚子,爸爸会被妈妈举着锅铲威胁。
这次错了,但是下次还敢,嘶,肚子又不舒服了。
记忆哗啦啦地翻过,甚至连样貌都记不清了,只有彷佛在耳边炸开的烟花,冬天里的冰棒,还有宽厚温暖的肩膀,还顽强的留在脑海中的一隅。
但是人都会长大,门上的红纸不是卡牌更不是道士的符咒,只是代表美好期盼的春联。以前自己都以为自己的爸爸一个做生意的大忙人,当你可以清晰的知道他是一名缉毒警察时,就代表着他很有可能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说是可能,可是大人们都知道,任务中失联代表着什么,其实我也知道。
后来苏棠稍大一些明白这件事情背后意味着什么的时候,第一次一个人大晚上跑出家门,拿着攒了好久的零用钱,去肯德基点了满满一桌,一口没动。又在冬夜里,买了一箱的冰棒。
被妈妈找到时,又急又气的妈妈第一次打了他,小何叶跟在何英后面被吓哭了,他也只是不吭声,看着地上的冰棒。
“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你和你爸……”妈妈突然记起了什么,刚刚才发生的事情,总是太过猝不及防,甚至让人们会一时忽视了它,然后再残忍地让人们想起来。
伤疤不会减轻,只会在可以忽视的间隙里,抓紧时间,得意洋洋的,发脓溃烂。
那种棒冰,是一个热烈的夏天。
何英穿着裤衩,踢拉着拖鞋,嘴里还咬着棒冰,苏行悄咪咪地把握的全是汗的戒指给她套上。虽然没有想象中的浪漫,但是看着苏行黑黝黝的皮肤下透出的脸红,何英表示很满意,并且把剩下的半根棒冰,塞进了苏行嘴里。
“喏,作为戒指的交换。”
可是B市不在热带,不能永远是夏天。寒风里,苏棠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渗透进了自己的衣领。
城西公墓里今天多了一群身着警服的人。
墓园里松柏郁郁,城郊的风吹过高大的松柏发出了阵阵的声响。
记忆里的父亲,安眠在了这小小四方的盒子里。
讣告里,简单的一词,烈士。
背后是一个鲜活的人,是一场悲剧,是一个家庭的永远无法消除的痛苦。
就算是亲生孩子也不能以家属的身份站在墓碑前,只能身着警服以一个同样职业的身份站在悼念的人群之中。
宋召南瞥了眼身旁站的笔直的苏棠,苏棠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生有无法言说的身份,死有郑重覆盖的红旗。
青山埋忠骨,马革裹尸还。
总有一天,你的名字可以为世人所知晓,怀念。你们不该只拥有这三座无字碑。
生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看见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宋召南,陪我去买冰淇淋。”苏棠对着氤氲的空气,踢了一脚旁边的人。周围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二人自然也不方便多留,苏棠也只能面有不舍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墓碑。
小年过了,年味更浓了。今年门上的“召唤符咒”会把谁召回家呢。
城西公墓的人逐渐散去。天边黑云滚滚,厚重的云层像是压在了头顶,树影憧憧。
一道撑着黑伞的人影,立在了刚刚修缮好的墓碑旁,放下了一朵白玫瑰。
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相配的只有恋人吗?不,还有你的,亲爱的,对手。
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雨终于落了下来。
娇嫩的白玫瑰,花瓣被雨打到零落。
雨点滴滴答答的城西打到了城中。